“右燃……不要去記住仇恨，埋下這些不好的情緒，那些會拖累你的夢想……”
百離說著，感覺越來越吃力，喉嚨裏似乎要湧出血來，而他緊握住右燃的手也緩緩地鬆開了。
還好，右燃的毒清得差不多了，隻是他自己就沒有辦法了。他明明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過呢。
“我不要……老師，那個壞蛋太無恥了，我不想放過他！我討厭他還有跟他一樣的人類，我……”
右燃遲鈍地發現自己竟然有力氣說話，還越來越大聲，他的身體也脫離了麻痹的狀態，能動了。
他驚喜地起身，動了動手和腳，然後摩拳擦掌，回過頭對百離說道：“老師，我已經好了，我現在就去把那個可惡的人類騙子抓回來——”
在看到百離的情況後，他的臉色陡然變了。
他惶恐地俯下身，查看老師的情況，卻發現老師此刻已經奄奄一息了，不止是嘴角，就連那雙美麗的眼睛裏也緩緩地滲出血來。
“老師，老師——”
右燃驚恐又悲傷地喊著，眼淚從翠綠色的眸子裏不斷湧出。在他眼裏美麗又神秘，仿佛無所不能的百離老師，從來沒有這麼虛弱無力，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右燃……”
百離的氣息越來越弱，他微微抬頭，緩緩流出血的眼眸裏，映入了妖精少年惶恐不安的身影。
“答應我……忘記仇恨，繼續自己的夢想……”
沒有負擔，在夢想之路上才能走得輕鬆，走得更遠。
如果他的夢想沒有辦法完成了，至少要讓自己唯一的學生有能力完成自己的夢想，不要因為他的死而止步不前。
“可把老師害成這樣的是人類！”
右燃咬著嘴唇，狠狠地說道，他的身體開始顫抖，眸裏映照出一片鮮紅。
百離微笑著不再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他，那雙仿佛星光一樣璀璨的萬花筒眼眸此刻黯然無光。
“我……”
右燃看到老師那雙沉默的眸子後陡然噤聲了，他顫抖著嘴唇，抬手擦了一把眼淚，但是淚水又流了出來，於是又抬手擦，但淚水肆無忌憚地流過他臉上的綠色紋路。
“我答應你，老師……嗚嗚嗚……”
如果這是老師最後的請求。
右燃努力壓製住心底的憤怒、仇恨和悲傷對百離說。
“那我就放心了。”百離的眼眸亮了一下，隨即又飛快地暗淡下去，“右燃……你要成為最厲害的醫生……不要被那些負麵的東西牽絆住……”
右燃咬著嘴唇點頭。
“右燃，你說，這會不會正好是我的第100次離別呢？是的話，就好了……”
百離看到右燃的表情，忍不住想逗他笑一笑。
“什麼離別！我才不要老師離開……不許離開，老師……”
右燃沒被逗笑，反而眼淚流得更凶。
“那老師要……改個名字……叫……莫……莫離才對……就會少……很多別離……”
百離帶著淡淡的微笑，緩緩地合上了眼睛，聲音越來越弱，到了最後，就連呢喃聲都發不出，嘴唇也再也沒有了動靜，墨色的發絲無力地垂落在他身後。
“老師？百離老師！老師——”
右燃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搖晃著百離的手臂，悲痛地叫著，但是百離早就沒有了知覺。
他就這樣死了。
從妖之國到人類世界，流浪了很多地方，看過很多風景，認識了很多朋友，收集了很多故事的妖精百離，在他駐足最久的一個地方離開了這個世界。
雖然是因為被自己救治的人類背叛而死的，但是百離離開的時候還是帶著微笑，有一點點遺憾，但是沒有憤怒和怨恨。
因為他的心裏收藏的美好太多了，那些負麵的、黑暗的、陰森的、不好的人或者故事，沒有辦法再擠進去了。
一個男人要走多少路才能被稱為一個男人？
一隻白鴿要飛過多少片海才能在沙丘安眠？
炮彈要多少次掠過天空才能被永遠禁止。
……
而一隻妖精，要走多少路、經曆多少次離別，遇見多少人和故事，才能像他一樣，熱情而歡快地活著，平靜而安然地死去？
從此再無這樣一個名為百離的流浪妖精，此後唯願世間少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