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的時光似一張張老舊照片,鮮豔的顏色漸漸退卻,泛黃的記憶隨之而來,梁好想到了一件小事。
高二那年分班,因為分班成績她又和陸競驍坐了同桌,當時有個女生為了和陸競驍坐在一起,刻意沒來參加考試,想混個總分零分。
開學後,那女生滿心歡喜地踏入教室,卻發現自己的位置被梁好占了,瞬間勃然大怒:“你幹嘛坐我位置!?”
梁好也不是好欺負的主,皺著眉頭反問:“貼你名字了?”
她懟回去完全不是因為想和陸競驍坐在一起,而是不喜歡有人對她沒頭沒腦的凶。
那女生氣得臉通紅:“我沒參加考試,總分零分,最後一名不是我?哪輪得到你坐在這裏?”
“班主任不是讓你參加補考嗎?”梁好挑眉。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坐在這裏!”
旁邊的陸競驍眼皮都沒抬,始終安靜地看手裏的閑書,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你要坐在這裏先去補考好吧?考得不如我再來搶座位。”梁好也不是好欺負的,憤憤道。
那女生見說不動她,開啟撒潑模式,拉著她的胳膊就要給她拽開。這時,梁好的另一隻胳膊就被一隻大手鉗住了,兩個人一愣同時往旁邊一看,陸競驍斜著一雙冷峻的眼,拽住梁好的胳膊道:“坐我身邊的人隻能是她。”
那女生一愣,鬆了力氣,紅著眼圈跑走了。
周圍的人開始起哄,為此梁好和陸競驍還傳過一段時間的緋聞。
梁好沒多想,湊過去逗他:“看不出來你夠‘專一’啊!”
她當時說的‘專一’指的是這人不喜歡換同桌,陸競驍卻無聲地看了她一眼,道:“老實在我旁邊呆著,哪都別去。”
“切!”她不屑一顧地翻了個白眼。
她從回憶中驚醒過來,拍案而起:“難道他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空氣一陣安靜,全會議室的人齊刷刷地看向梁好,梁好臉一紅,忙坐下去,繼續開會。
他們這次在A市的培訓講究的是嚴肅、認真、效率。幾個人剛一到A市就被楊蕊叫到了酒店的一間會議室開會,楊蕊是陸氏派來專門負責這次培訓的領隊,一切都要服從她的安排。
她挑起秀眉不滿地問梁好:“梁好,這隊伍雖然就你一個女生,但是不要以為大家都會忍讓你,麻煩你開會的時候專心點。”
梁岩坐在旁邊用胳膊肘懟了梁好一下,小聲問:“思春呢你?”
梁好掃了一眼其他人的視線,連忙道歉:“抱歉,抱歉。”
會議結束後,楊蕊帶著隊伍直接去了酒店附近的網吧,由於背後有金主爸爸的讚助,網吧裏麵的一間奢華頂配五人戰隊專用房間已經租給了他們,專供他們訓練用。
五個人圍坐在包間裏,頗有架勢,引得包間外的人一直往裏麵扒頭看,楊蕊氣質高傲地哼哼鼻子,站在一邊道:“陸總本來看好的那支隊伍因為得罪了小陸總,這約才沒簽成,你們能被選上純屬幸運,好好表現,贏了比賽獎金少不了你們的。”
梁好一聽見‘小陸總’情不自禁地心潮澎拜,她撓撓太陽穴,想到上次她給那個來鬧事的龐猛一板磚拍進醫院的事兒,心想誰叫這個沒長眼的居然敢得罪陸競驍。
打開電腦,五個人進入遊戲,準備先彼此磨合一下,找找感覺,梁好滿腦子想的都是某個人,心不在焉的,幾次敵人的技能沒躲過去,直接陣亡。
楊蕊嘖嘖兩聲,在她背後直叨叨:“就你這個技術還想參加比賽?也不知道小陸總怎麼選上的你。”
梁好當耳旁風,專心起來,她和梁岩鑽研戰術,但求穩紮穩打,被外行人楊蕊以為不夠激進,她又叨叨起梁好:“你咋不上啊!你也太廢物了!就說女人玩什麼電競啊,遠遠趕不上男人!”
梁好把鼠標一扔,索性不玩了,轉頭站起來,趾高氣昂地看著她冷笑:“我說你也是女人吧?這直男癌的想法我勸你少點,我和我哥這叫戰略性撤退,你懂什麼?你打遊戲幾年?公司讓你過來當監製,是負責吃喝拉撒睡的,這專業的東西,不懂就別瞎摻和,以為自己是老幾?”
梁岩也不玩了,扯下耳機,拉了拉梁好,目光卻冷淡地看著楊蕊:“姑娘,不懂就看著,廢話別那麼多。”
楊蕊吃了個癟,氣得胸口疼,她踩著高跟鞋扭頭就走。
她出了網吧就給陸競驍打了電話告狀,語氣極其委屈:“小陸總,咱們這個隊伍不好帶啊,我真的盡力了!”
陸競驍正在忙公事,本來不想接,又擔心梁好有什麼事,他蹙眉問:“出什麼事了?”
“就那個梁好,她的技術不過硬啊,這要是代表咱公司參加比賽,那可萬萬不行啊,而且脾氣還不好,不服管,我建議跟她解約!”楊蕊一副刻不容緩的語氣。
“不服管,就不用管了,照顧好她。”
楊蕊在電話那邊懵了,她結結巴巴的:“別,別啊,小陸總,咱不能有組織,無紀律啊!這讓我和別的成員怎麼交代啊,不能給她開天窗!”
“要不你就按我說的去做,要不你就辭職,你自己選。”陸競驍說完直接把電話掛了。
楊蕊聽著電話裏的忙音,終於想明白了。
五個人練了一下午,基本確定下來了每個人要打的位置,梁好心裏挺堵得慌,憑什麼這年頭一說是女人就覺得不行,這就仿佛在嘲笑‘馬路前麵那個不會開車的人永遠是女人’一般,她不服氣。
結束訓練剛要找楊蕊進行理論,沒想到楊蕊率先進來了,拎著一大袋子汽水,一臉微笑地給他們一一遞上,到了梁好這邊,諂媚起來:“哎呦,累了吧,快喝點水,以後有什麼需求盡量跟姐說,都是女人,姐向著你哈!”
梁好拿著水有點怔忪,她心想沒幾個小時的功夫,這女人怎麼跟換了個人似的?
晚上,他們一群人在酒店吃飯,楊蕊就坐在她身邊,湊過去賊兮兮地衝著她伸出一根小拇指問:“嘿,你是小陸總的那個?”
梁好不傻,舔舔嘴邊的醬汁,點頭:“啊,我就是他的‘那個’,咋?”
“哎呦!哎呦!我懂了,白天的事情你不要跟小陸總告狀哈,見諒,見諒,我也是一時著急。”楊蕊開始拍馬屁。
梁好冷笑,這社會不就是這樣麼。
吃過飯後,一隊人又進入網吧包間開始訓練,除了梁好和梁岩外,另外三個人都是同一所大學計算機專業的學生,他們這些人和那些從十幾歲開始就進入職業電競隊進行培訓的人比畢竟差了些,不過好在陸震一不過一時興起,趕個時髦,想看看這個項目的發展潛力,沒對他們有過多的要求。
結束了一天的訓練後,剛回到酒店的房間門口,梁岩叫住她:“嘿!”
梁好趕著回去跟陸競驍聯絡,表情有些不耐煩:“幹嘛?”
“周碩那小子遊戲不好好打,老看你呢?”梁岩問。
周碩是他們隊的隊長,一米八的身高,染著一頭流行的棕黃色短發,皮膚白皙,五官端正,有幾分小帥氣,比梁好小兩歲。
恰好,梁好玩的位置是輸出位,和周碩的輔助在一路,兩個人平時溝通最多,接觸也是最多。
她這一天光想著某人和操作著的人物,哪有時間關注別人,她聽後道:“想多了吧,他輔助我,不看我看誰?”
“我沒說他看你的人物,是看你本人!”梁岩提醒她。
梁好揮揮手:“有病吧你……對了,哥,我有一件特別嚴肅的事情要告訴你。”
梁岩頓時預感到了什麼,他摒住呼吸,看著她:“說。”
她思忖了一下,決定快刀斬亂麻:“我,我跟陸競驍好上了!”
梁岩沒什麼表情,把這句話在心裏消化了幾分鍾後,扭頭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就知道,梁岩不會那麼快接受這件事。
剛進房間,就接到了陸競驍的電話,這通電話還是他們二人成為正式的情侶之後的第一通電話。
她趴在床上喜滋滋地接聽:“喂!”
“訓練完了?”他在那邊,聲色柔和。
梁好抿抿唇,臉蛋發熱:“嗯!”
“你跟楊蕊打起來了?”他問。
果然,她就知道這楊蕊背後得告她一狀,她嘖嘖嘴:“這女人完全不懂遊戲裏的戰術,在後麵一直叨叨我,我的脾氣你也知道的。”
陸競驍輕輕笑了一下:“那我換個人過去吧。”
“不用了,她也是混口飯吃,她猜出來我們的關係了,對我現在可殷勤了。”梁好隨手拿著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機。
“我們的關係?”陸競驍問。
梁好眨眨眼:“對啊,你現在不是我男朋友嗎?”
那邊沉默,梁好心一下子慌了:“你你你!”
緊接著那邊笑了起來:“逗你玩,瞧你緊張的。”
她覺得陸競驍這個人真是捉摸不透,大多數的時候都倨傲冷漠,卻又偶爾幼稚調皮。
正開心聊著,她看著電視屏幕上跳出來的一個人,笑容瞬間僵在唇角。
電視裏響著主持人的聲音:“那麼飛娛網絡公司麵對即將正式上市,梁董有什麼想跟自己員工說的嗎?”
屏幕裏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男人露出慈祥的微笑:“我希望我的員工能夠不忘初心,記住我們當初創立飛娛時的目標和決心,我相信我們這個大家庭一定會團結在一起,做出最好的成績!”
“好好!梁董說的好!”員工一陣起哄。
主持人甜美地笑了起來,對著鏡頭開始介紹這個近幾年在網絡傳媒市場奪得一席之地的飛娛公司。
“喂?”陸競驍在電話裏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啊?哦,我剛才看到好像有一隻蟑螂爬過去。”梁好隨口道。
“蟑螂?”陸競驍聲調都升高了一度,“我去聯係負責人,讓他們立刻處理。”
“不用……”
嘟嘟嘟……
這人也太雷厲風行了吧,她話還沒說完啊!
不到幾分鍾的時間,楊蕊敲門進來:“梁好,你房間有蟑螂?這家酒店怎麼搞的?我要去投訴他們!”
“不是,真不是,我可能看錯了!”她急忙擺手。
楊蕊繼續諂媚:“我剛才接到小陸總的指令,把你的房間升級成總統套房了,你收拾下東西跟我換房間吧。”
梁好愣在門口傻了眼,真的隻是個誤會啊!
這家酒店的總統套房一晚上就要五萬塊,現在讓她睡一個那麼貴的房間,那不是有病燒得嗎!
她匆匆跑過去攔住楊蕊:“真不用,我剛才可能眼花看錯了。”
楊蕊捂著嘴笑眯眯的:“哎呦!你是小陸總的那個,說不定小陸總過兩天來看你,到時候這總統套房也用得上嘛!”
她麵色紅了紅,眼見楊蕊說不通,幹脆直接給陸競驍打了電話過去:“你瘋了啊?我一個人住總統套房?”
誰能想到楊蕊如此精明,居然被她猜中了,陸競驍道:“我忙完手頭的工作就去找你。”
她眨眨眼,很警惕:“陸競驍,你不要亂來哦!”
“你不同意的事情我不會做,放心吧。”
她心裏挺感動的,沉了沉,但還是覺得不妥又道:“那也不行!五萬塊錢不是錢啊?我就要住標間!”
“你怎麼那麼擰?”陸競驍明顯不高興了。
“這不是擰不擰的問題好不好?你那麼鋪張浪費幹嘛?”
“我隻是想讓你住得舒服一些。”
“大哥,我是來培訓準備比賽的,不是來旅遊的,這讓同隊的人心裏怎麼想?人家心裏會不平衡的。”她極力解釋。
“他們跟我有什麼關係?”陸競驍反問。
這人真是……
“總之,我就住標間。”說完,她就把電話掛了。
她沒理會楊蕊的一臉詫異,回到自己的標間上床睡覺。
輾轉反側一個小時難以入睡,她掀開被子拿出手機沒看到有未接來電,心裏空落落的,覺得迷茫而無助,翻了翻通訊錄,決定給鄒曉音打個電話排解戀愛煩惱。
鄒曉音在電話裏尖叫了起來:“我的天!你倆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啊?不聲不響的,竟幹大事啊?”
“我現在該怎麼辦啊?其實我倆從認識那天起就犯衝,是不是性格不合的緣故?”梁好很鬱悶。
“哪有絕對合適的情侶啊,能走到一起並相愛到老的還不都是靠遷就彼此?”
鄒曉音這一碗雞湯灌得她猝不及防。
她嘖嘖嘴,又對梁好說:“說真的,要是我前男友能這麼豪氣說給我升級總統套房就升級,我也不至於跟他分手,你太不知足了!”
梁好聽鄒曉音講過她的那個極品前任,大一軍訓的時候倆人一見如故,很快確立戀愛關係,誰知道相處沒多久,鄒曉音發現此男有毒,飯卡要分開放,吃飯的時候此男隨時隨刻提醒鄒曉音別刷錯卡,一開始鄒曉音以為此男說的是要刷他的卡,不用刷自己的,心裏還挺感動。有一次她就刷了此男的飯卡,此男很快察覺,跟鄒曉音大吵:“你這個女人也太愛貪小便宜了吧!兩塊五的烤串都刷我的卡?”
鄒曉音愣了反問:“兩塊五你都舍不得給我花?”
極品男友被問的有些臉上掛不住,緩和了語氣:“不是錢的問題,我隻是不喜歡貪小便宜的女孩子。”
鄒曉音很坦然:“那分手咯!”
鄒曉音深知跟這種大奇葩多說一句廢話都是在浪費她寶貴的青春,所以幹脆就讓這極品男友愛說什麼說什麼吧。
世界上有那麼一種男人,他裝作對金錢毫不在意,但是一旦觸碰到他的金錢底線,他會裝作偉大的聖人,三觀楷模者教育別人,通過這種方式警告別人別動他的錢,看透的覺得可笑,看不透的反倒容易被他教訓得自行慚愧。
因為兩塊五,倆人果斷分手。
有的時候分手的理由就是這些瑣碎到不行的小事。
梁好聽了後,差點沒找人把這極品男揍一頓,這學生時代刷的還是他的飯卡,以後要是刷了他的工資卡,這種人會不會動刀子都難說。
“想想我前男友,那可是極品中的極品,我欽賜的外號‘鐵公雞裏的戰鬥機’現在陸競驍二話不說讓你住五萬一晚的總統套房,你矯情什麼!還給我打電話炫耀!”鄒曉音罵道。
梁好被她說的簡直心裏更悶,幹脆掛了電話,悶頭睡覺。
轉天,一天的訓練她都無精打采的,不停重複地看手機,沒有陸競驍的一條微信和一個電話。
這個年紀的情侶,都喜歡繃著麵子,把尊嚴看得比天皇老子還重要,梁好覺得自己不是一個軟骨頭,那陸競驍就更不可能是了,想到這,她不由得歎氣。
“梁好?”
晚間會議,她又愣了神,旁邊的周碩小聲喊她。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