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橋上的一眼萬年,到分別時送的紅葉,這樣的邂逅的確很浪漫,但時雨還是覺得許仲騫是她生命中一閃而過的人。就像流星一樣燦爛,但很快就會離開她的世界。因此,即便再有好感,她也沒有選擇留下可供聯係的信息,畢竟她連名字都是假的。
一周後,時雨在卡薩布蘭卡的街頭再次遇見許仲騫。
她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看到花壇中的不死鳥,心生好奇,停下腳步打量——她從未見過這麼奇怪的植物。
“這是不死鳥。”
“為什麼叫不死鳥?”時雨回頭。當她看清來人的長相,手一鬆,拎包掉在了地上。
許仲騫替她撿起拎包,又從花壇裏掰下一片不死鳥的葉子,一起放在了她的手上。他說:“因為生命力頑強。看似不起眼的一小片,你把它帶回去,隨意丟在花盆裏它也能長出新葉子,落地生根,生生不息。”
時雨看著手裏的葉子,嗓子幹澀,遲遲沒接話。她以為他是流星,可他更像是流星墜落變成的隕石,離她更近了。
“Freya小姐,好巧。又見麵了。”
“好巧。”時雨艱難地蹦出這兩個字。
時雨決定聽從命運的安排,命運讓他們重逢,她又如何有勇氣再一次推開喜歡的人。就像所有迅速陷入愛情的男女一樣,他們相戀了。那幾日他們如膠似漆,一起走遍了卡薩布蘭卡的每一個角落。他們在一株巨大的曼陀羅花樹下相約,永遠隻愛彼此。
但是時雨和許仲騫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她看似對愛情有著炙熱的追求,卻比絕大多數女性理智得多。
“Martin,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歡我了,或者是喜歡上別人了,一定要告訴我。我一定會頭也不回地走掉。”
“路上的愛情,誰知道會不會是一場焰火。我們還是珍惜當下吧,等到要分開的時候,如果我們還是舍不下彼此,那就再約下一次相見。”
許仲騫以為,她隻是沒有安全感才會說出這幾句話。可是幾天後,她真的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他沒有喜歡上別人,她卻真的頭也不回地走掉了,除了Freya這個名字,她沒留下任何信息。
許仲騫回比利時找過她,但是她提到的那家叫“鳶尾的夏天”的花店也關著門。隔壁的店主說,花店主人的親人去世,她回中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消息就此中斷。
之後的兩年,許仲騫沒有找到關於時雨的任何信息。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他又遇見了她。在寧城植物園竣工的宴會上,她和宇林集團的高級景觀設計師付熔岩侃侃而談,語笑嫣然。他從露台往下看,燈光打在她精致的側臉上,她成熟了不少,比兩年前更迷人了。
他難以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他就那樣盯著她看,毫不掩飾對她的渴望。她察覺到有人在看她,一抬頭,對上他的眼睛。那一刻他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她的名字,可是他發現,她的眼神很陌生。別說是重逢的驚喜了,連熟悉感都沒有。
付熔岩問時雨認不認識許仲騫。時雨搖頭,神色茫然,不像是假裝。
“地理科學資源研究所的許仲騫許博士,業界名人。”付熔岩為她介紹許仲謙。
時雨這才開口,笑臉盈盈地問許仲騫:“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許博士看著很麵善呢。”
“你認識我?”
“付總剛跟我介紹過。你好,我是時雨,恒洲古建築研究院的研究員。”
直到那一刻,許仲騫才知道她的真實姓名。她叫時雨,好雨知時節,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有了第一次的感情鋪墊,即便是忘記了過往,時雨還是很快愛上了許仲騫。他們再次成為戀人。
那時候許仲騫在寧城出差,時雨也在寧城做一個古建築修複的項目,兩人處了足有一個月的時間。其間,許仲騫試圖找尋過原因——為什麼時雨當年會不告而別,繼而又忘了跟他有關的一切。然而一無所獲,他隻能說服自己,不要再去探究過去了,過好當下就行。他豈會料到,一個多月後她又離開了。
他去恒洲古建院找過時雨,她同事說她身體不舒服,被送去醫院了。他趕到恒洲中心醫院,她正昏迷著,還在打吊針,守在她身邊的是她的父親時永忱。
這種場合似乎不太適合提感情的事,因此許仲騫介紹自己是時雨的朋友,過來看看她。他詢問時雨的病情,時永忱隻字未提,隻說她狀態很不好,需要靜養。
許仲騫等了兩天,時雨終於醒了。但是他擔心的事也發生了,時雨又把他給忘了。
旁人不了解時雨的情況,時永忱是唯一的知情者,可他不願意透露更多。許仲騫追問了好幾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時雨身體狀態很不好,如果是為她好,就不要打擾她,否則她的病情隻會更嚴重。
為了時雨的健康著想,許仲騫隻好作罷。
地研所事務繁多,許仲騫很快接到了新的工作安排。他被派遣到了雲南,負責一個梯田生態發展項目。之後他給時永忱打過幾次電話,得知時雨被送到太湖邊的療養院休養了。
時雨在無錫住了不到十天就膩了,她不覺得自己有病,她身體一向很好,又有健身的習慣,比院裏很多男同事都矯健。她不顧時永忱的反對,自動請纓跟譚教授去了西北,協助譚教授做當地新挖掘的古墓葬群測繪工作。
她在西北一待,就是小半年。在那期間,她去西藏看了南迦巴瓦雪山,去可可西裏看了藏羚羊遷徙。
這一切,許仲騫都清楚。他去西北看過時雨。他不敢貿然打擾,隻遠遠地看了她幾次,知道她第一次嚐試畫墓室的結構圖,每天熬夜到很晚;知道她喜歡去附近村口的水果攤買西瓜……他偷偷給擺攤的夫妻塞了錢,讓他們摘了新鮮的西瓜就給時雨他們送去,但不能提是他給的錢。時雨誤以為是攤主夫妻送的,久而久之便和他們成了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