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都喜歡這樣的氛圍,在販夫走卒中坐定,笑看人間世情,也是享受生活的方式。二人酒量都好,叫了四壇酒,一人兩壇,敞開喝。二人都知道,喝了這次酒,下一回什麼時間能一起喝酒,就是未知了。所以二人分外珍惜這樣的環境和感覺。
二人都喝北方的燒刀子,覺得這樣的酒才夠勁。吳不可先開口:“大哥,此一去山高路遠,江河阻隔,我先幹為敬。”
屠方說:“你就會酸的。哥倆喝酒就喝個熱鬧心情,少來這些。”
吳不可笑了:“幹的。你老哥就是這樣,什麼時候都是那麼粗魯。難怪到了三十大幾的歲數,還是光棍一條。什麼樣的女子不會被你嚇跑啊?”
屠方說:“少來。你比我強在哪裏?我是光棍,你也是王老五。半斤八兩,大舌頭吃肥肉,誰也別說誰了。”
吳不可的原意是勸道屠方成家的,結果被屠方原樣送回,說到了自己的短板。其實,按照兩人的身家,在這個世道養活個三妻四妾,絕無問題。屠方是喜歡一個人來去自由,無牽無掛,自己一個人混生活,腦袋掉了碗大的疤,不會留下孤兒寡母苦熬歲月。刀頭舔血的生活,每一天都是博來的,屠方不想留下人間悲劇。
吳不可是孤兒,現在做了殺手。經曆的人間困苦很多在現在的環境下,也和屠方有同病相憐的感觸。吳不可的困惑還要多一層,他喜歡的人,是好朋友喜歡的人。喜歡他的人,卻不是自己最喜歡,吳不可當然不會奪朋友的喜愛,隻能把感情埋在心底。喜歡他的人,自己不夠喜歡,吳不可也不會勉強自己,畢竟那樣對雙方都不好。所以,吳不可現在還是單身。
屠方的話引來大眾的一致讚同,二人接著喝。二人都岔開了話題,說些江湖軼事,市井奇聞,不知不覺,四壇酒喝完了。
屠方的臉色越發蒼白。屠方近四十歲的年紀,麵色皮膚保養的很好,不知道的人以為是二十幾歲的人呢。吳不可眼睛越發清亮,仿佛能夠看透世間一切謎團。這是酒的力量,讓能喝的人越發年青,越發激進。
屠方看酒喝完,對吳不可說:“老弟,你喝多了。回家睡覺吧。明早我為你踐行。”
吳不可眼神清明,口齒卻不清晰了:“我沒醉,沒醉。夥計,再上四壇酒,不喝的是狗熊。”
老板娘走了過來:“呦,吳大老板,大美男,能把你喝多的人還沒生出來呢。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酒量,敢於誇口喝遍大江南北?”
吳不可是這裏的老客官了,知道老板娘海量,這時也顧不得臉麵,馬上起身,扔下一錠銀子,拉起屠方就跑:“我們哥倆換個地方喝,下回再來領教老板娘的海量。回見吧,您呐。”
老板娘收起銀子,扔到褡褳裏去:“挺好看的一個男人,見到老娘就嚇得屁滾尿流。老娘老了嗎?”
二人走到街角,分手道別。屠方回客棧。屠方不買房子,客棧就是他的住所。吳不可有產業,當然回自己的酒樓。二人道別之後,背向而回。
走到不會在街角發現的地方,屠方深吸一口氣,躍上房簷,向岩山六怪寄居的旅店奔去。屠方在通州住了六七年,對於這裏的環境比知府還要清楚。
一條人的痕跡印在夜幕裏,屠方的輕功高明,在屋頂飛掠,如同尋常人等在路麵行走一般。
到了地方,屠方見到客棧裏已是燈火稀疏,除了西跨院,別的房間燈都滅了。岩山六怪就在這裏寄居。
屠方掩藏身形,悄無聲息的來到西院窗下,靜聽屋內聲息。
一個甕聲甕氣的人說道:“大哥,咱們今天沒有銀兩進賬,錢不多了。該怎麼辦啊?”
一個妖裏妖氣的聲音說:“怎麼辦?涼拌!昨天我們弄了百十兩銀子,還幹趴下了王三。你們是不是以為通州城裏我們最尿性了?”
一個粗豪大漢接過話來:“是啊。通州這裏就那麼幾頭爛蒜。我們哥六個一頓拳腳過去,哪個敢不聽命?看到不開眼的,一拳打死。看看這裏人的骨頭多硬。”
妖裏妖氣的人說:“老四,你毛長得齊了,能紮刺了嗎。那你看看。這是什麼?”
屠方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的舔開窗紙,向內觀瞧。一個瘦小漢子,手裏拿著一根筷子,向眾人展示。
屠方見了,心裏大歎,看來今天這架打不成了。
果然,見到筷子,屋裏的六人五個啞口無言,隻有一個黑金剛似的壯漢嘟囔:“一根筷子嗎,有什麼了不起。我能掰斷六十根這樣的筷子。”
瘦小漢子拿起筷子,對大漢劈頭蓋臉一頓好抽:“我讓你狂,讓你不識泰山,你好好看看,這筷子是什麼做的?”
筷子打在壯漢身上,斷為很多碎屑。大漢也沒有被打疼,拿起一段碎筷看看,說道:“也沒什麼特別啊。象牙筷子嗎。我們那年幹了龍地主家,就得到了這樣的筷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