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想立刻,馬上衝進端本宮,可是不能,作為一名時刻保持風度和淡定的帝王,他隻能平靜側過頭,對著身邊的公公吩咐:“小冊子,起駕端本宮。”
盡管他的怒氣已經快衝破頭頂!
老人慢悠悠乘著步輦,來到太子宮,他都未優雅地踩著宦官背落地,直接在眾人的驚訝眼神中跳了下去,然後幾乎小跑一般朝著殿門衝去……
“皇帝陛下駕到……”
負責稟報的小太監正豪邁地念白著,還沒報完,一道明黃的衣影已經閃進門內,剩下的一個字隻能驟降好幾個調,蔫進肚兒裏。
但殿內的玉佑樘還是聽見了這句話,她忙擱了手中卷冊,疾步跑到殿門前,在皇帝踏入門檻的前一刻跪在了地麵。
先發製人才是正途。
於是我們的皇帝陛下,進門第一眼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場景:自己已有生孕的兒子(……),哦不,女兒屈身跪在冰冷的木質地麵,裹著毛襖,看上去瘦弱纖細,楚楚可憐……
心微微疼,身為人父的皇帝陛下一腔怒火瞬時融為一汪春水,本來還陰沉的麵色轉成晴朗,他趕忙匆匆前行兩步,欲要攙起地麵的玉佑樘:
“樘兒,你別跪著了,快起來。”
玉佑樘並未抬手,還是保持垂首姿態搖了兩下:“兒臣有罪,父皇若還氣兒臣,兒臣是絕不會起來的。”
“不氣你,不氣你……”皇帝陛下心疼還來不及,“起來,朕一句話還沒說呢,你倒先跪著了,朕此番來並非要責備你的意思,你趕緊起來!”
玉佑樘不再做抵抗,順從地就著皇帝的雙臂起身,揚起眼,一雙細眸潤著水光,望向皇帝陛下道:“兒臣自小……一直被當成男兒培養,少有女兒的保守自矜,隻當自己是男子那般恣意縱情,沒有管好自己的身子,才種下這的深重罪孽……”
玉佑樘講著話,還順帶紅著眼,摸了一下肚子。
皇帝一聽一瞅,更心酸了,看來都是老子的錯哇,他忙帶領著玉佑樘坐回鋪有軟墊的椅子,又遣碧棠拿來一條小毯子替她蓋上,才放下心,回到主座啜了一口茶,頓了頓,問:
“幾個月了?”
玉佑樘輕輕答道:“約莫一月。”
“果然出宮就容易出事,”皇帝陛下掃了眼她還未見起色的腹部,闔上茶蓋,長籲一聲:“哪個男人的?”
玉佑樘沉默片刻,很實在地答道:“柳丞局柳大人。”
嘩啦,瓷杯從手中掉落,所幸沒打碎,隻滾出一路水漬,皇帝陛下沒忍住爆了粗:“****個仙人板板,讓那小子跟著照顧你,結果搞出一條人命來?!”
皇帝大掌一揮:“去把姓柳的那小子給朕抓來!”
玉佑樘聞言,暗自在心底比劃了個“V”,耶,仇恨全部成功轉移致謝詡身上了。
謝詡被內監叫來到端本宮中的時候,殿中正一片寧靜。
皇帝陛下對門而坐,正手執茶盞圓蓋一下下刮著杯麵,而玉佑樘則蓋著毯子靠在一旁,聽見太監的通報聲,她才悠悠然掀起狹長的眼皮,直視謝詡。
小太監見殿內人均沒什麼反應,又提醒道:“陛下,柳大人來了。”
皇帝陛下這才將目光從茶杯流轉至謝詡身上,看了他兩眼,淡淡朝著殿內所有人揮手:“你們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