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陽光正好,雖然有些刺眼,但是卻很溫暖,可那卻是我最後一天看見那樣純粹的陽光。在那天以後,我的生活變成了在黑色灰燼中翻滾出的蒼白,已經失去了原來的顏色。
安逸的生活是幸福的,但那種幸福我們直到失去後才開始體會,並且深深的眷念。你會發現,如果可以,你會用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去換取周二早晨公交車一聲平凡的喇叭聲,那曾經是我生活無數煩惱中的一項,可那時我所有的煩惱,與現在我每天麵臨的任何事比起來,簡直就如同被拔去大腿的螞蚱一般不值一提。
拳頭,狠狠地打在了男生的肚子上,讓這個看起來有些削瘦的少年口中嘔出了一灘惡心的分泌物,雙膝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他看著那個打他的男生,一個比他矮半個頭,體重卻似乎有他兩個半的胖子,他握著拳頭,一臉猙獰的笑容,道:“莫四兒,這可不是你第一犯了。”
莫四兒,是對這個高三男生的稱呼。這當然不是他的名字,隻是他似乎總和“四”這個數字有著不解之緣,每一次考試的成績無論是好是壞,個位數都絕對是“4”,學號是“44”,連作為也很固定的是第四組的第四排。
他很委屈地低著頭,唯唯諾諾道:“彪哥,我知道了,以後絕對不會再犯了。”那名叫“彪哥”的胖子身邊還跟著幾個染著黃毛,打扮奇特的男子,看起來也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其中一個男子抓著莫四兒的頭發,將他的腦袋提了起來,一邊用手掌拍著他的臉頰,道:“你犯什麼事了?”
莫四兒吞了一口口水,道:“我不該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不該和李老大的女人說話……”彪哥搖了搖頭,道:“跟李老大的女人說話當然沒錯,不過你不行,你就是個廢物,是一坨屎,你也配和雲夢然說話?”莫四兒馬上應道:“沒錯,我就是廢物,我就是一坨屎……”
幾個小**見他這麼說,都不禁笑了起來,彪哥鼓起嘴巴,卻是一口濃痰啐在了莫四兒的臉上,順便又賞了他一腳,道:“看你那慫樣,打都懶得打你,給老子放聰明點兒,別他媽自己找打。”說罷,帶著幾個人大搖大擺地走掉了。
他們自然不用怕,因為他們了解莫四兒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正如莫四兒了解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一樣,莫四兒不蠢,懦弱並不是蠢,他隻是會權衡,他知道怎麼樣可以讓自己挨更少的打,也知道自己就算告訴家裏,告訴學校,也完全沒有任何用處。
所以,忍氣吞聲便好了。自己隻不過是在學校裏和那個叫雲夢然的女生多說了幾句話,便招到了這樣的待遇,雖然很可笑,但莫四兒自己也知道。賴彪那個胖子隻是單純看自己不爽罷了,因為他喜歡的那個女生曾經向自己示好,於是他便總是拿李誌文喜歡雲夢然當借口來找自己麻煩。
李誌文是S中的老大,S中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正如S中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李誌文喜歡雲夢然一樣。雖然說李誌文是所謂的老大,但如果你見過他的人,絕對不會覺得他是一個混子,長得文質彬彬,樣子也算帥氣,最關鍵的是成績還很好,成為混子頭似乎完全是因為家庭的原因。自己這樣的男生,之所以會和雲夢然對上話,則是因為兩家以前是鄰居罷了,李誌文本身當然不會將自己看做情敵。
見那幾個人走遠,莫四兒才站了起來,從口袋中掏出了紙巾,將賴彪吐在自己臉上的痰擦去,一張不夠,他便又拿出了一張,狠狠擦了幾下,恨不得將那塊被痰汙染過的皮膚蹭掉一層皮一般。
一個人的懦弱,大多是出於太多的顧慮。直腸子的人一般都不會懦弱,別人打了他一拳,他自然也就回別人一拳。但莫四兒不敢,他打開了家門,迎接自己的是父親花白的頭發與母親日漸深刻的皺紋,普通,甚至有些貧窮的家境,便是他顧慮的原因。他實在不願意因為幾下不疼不癢的拳頭和所謂自尊上受到的傷害來讓父母擔心,自己今年已經高三了,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如果能考上一家比較好的大學,也許自己的人生中再也不會遇到像賴彪那樣的人了吧。
莫四兒討厭自己現在的生活,但卻又不得不一步一步平穩地走下去,上完大學,找一個普通的工作,娶一個普通的妻子,這便是自己的一生,平淡得如同廁所裏待命的衛生紙一般。
“四兒,早點睡吧。”莫爸爸喊著兒子的小名兒,雖然很巧,但他的小名,卻也是一個“四”,他敲了敲莫四兒的門,隨後便開門走了進來,手中端著一杯溫熱的牛奶。
父親是個溫柔的人,本來也是一個開朗的人,但公司的意外倒閉與母親忽如其來的頑疾讓這個原本一米八個子,總是一臉爽朗笑容的大男人,此時卻蜷縮的如同一隻蝦米一般,鬢邊雪染的白發訴說著生活的壓力,莫四兒微笑道:“爸,你先睡吧,我把剩下這點複習完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