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料很久沒有落雪的夷州,竟悄無聲息地下了一夜的雪珠子。
次日一早,金小西推開房門,看見的就是對麵雪白的房簷,還有地上軟軟的一層薄雪。他大大地抻了個懶腰,剛準備去拿掃把來掃門前積雪,就有一個小丫頭急匆匆地走到他麵前,“金小西,夫人命你過去。”
他打著嗬欠問道:“這麼早又這麼冷,不好好睡著,又折騰什麼?”
那丫頭翻著眼睛說道:“夫人貴體有恙,滿府都忙得團團轉,反正我帶到話了,你愛去不去!”說完踩著雪就走了。
紫萱生病了?金小西又是一個好大的嗬欠。
“冷死了!找我什麼事兒啊?”金小西毫無禮數地走進夫人的寢室,立刻湊近那爐燃著獸炭的火盆,左右搓著手。
那巨大的花梨木大床上,垂著深紫色的幔帳,滿室充溢著濃重的藥香味,隻有木炭上的火星在嗶波作響,此外毫無聲息。
金小西的身體也漸漸暖和起來了,隻覺得昏暗溫暖的屋內直讓人昏昏欲睡,便又問道:“喂,你不是死了吧!”
叫了幾遍也沒聽到回應,他便又問道:“喂!你再不說話,我可要掀帳子進去了哦!喂!”
“咳,咳咳……你這該死的奴才……”一個虛弱的聲音從帳內傳出。
紫萱咳了一陣,這才喘著氣道:“還不過來?”
金小西窒住,摸著頭訕訕道:“夫人……這個,男女授受不親吧……”
帳中忽然扔出一隻枕頭,正中金小西,“死奴才!”接著又是一陣猛咳。
“好吧……我過去了哦!你可把該遮的地方都遮好,不改遮的……也遮好吧。”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掀開幔帳,正對上紫萱那張怒氣衝衝的臉。
“哎呀!非禮呀!”金小西被紫萱捏住手臂內側的嫩肉,痛得大叫起來。
“咳咳……咳咳……”紫萱半坐起這一會兒,就覺得頭暈目眩,再也支撐不住便仰臥下去,“這屋裏的人都給我打發走了,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理你的。”
閉著眼睛也覺得眼冒金星,怎麼就病了呢,真是太沒用了!紫萱輕輕咳著,隻覺得胸悶氣短,忽然一隻手將自己輕輕扶起。
“著涼了吧,夫妻恩愛也要蓋被子啊,來喝點熱水,再捂好被子睡一覺就好了。”金小西將一隻杯子湊近她的唇邊。
“什麼夫妻……”紫萱惱怒地瞪了他一眼,聲音又低了下去,“他……不曾來找我……”
金小西瞧見紫萱女王難得的柔弱之姿,也不好再同她打趣,便道:“男人嘛,都是事業為重的,現在外麵打得熱鬧,他難以分心,也是自然。”
“誰要你來安慰我了?”喝罷熱水,紫萱便靠在錦團上,被子拉到胸前,果然遮得嚴嚴實實。
“將軍要除掉鹿瓦達,可惜時機選得不對,隻會促使他投敵。昨夜我在演武廳外等了一宿,他也沒出來見我……”紫萱蒼白的臉蛋上籠起一層潮紅,神色間大有淒楚之意,“如今他已防備於我,再不似當初那樣……我以為跟我作對的楊寧不在了,我就是勝了,豈料……”
金小西隻靜靜地聽著,並沒有開口。
“我還是太幼稚,不知道上位者最希望看到的不是一家獨大,而是兩虎相爭。我,我隻是無法眼睜睜看著夷州覆滅!”
碳爐裏的火星子突然騰地蹦出來幾點,火苗衝起老高,紫萱再也無力支撐,慢慢滑了下去,用被子蒙住頭,瑟瑟地抖動著,卻沒有哭聲出來。
“唉。”金小西歎了一聲,“你們女人那,就是麻煩,找我來就是要我去找人幫忙?夫人盡管吩咐吧,小的一定不辱使命。”
紫萱還蒙在被裏,悶聲道:“你去找此前我要你去送禮的將軍校尉們,還有,”從被子裏伸出一隻光潔如玉的手臂,五支蔥管一般的手指裏捏著一支銅匙,“拿去,裏頭有好東西。”
“錢?!哎呀,夫人太客氣了!小的……”金小西喜滋滋地捧著那鑰匙說道。
紫萱氣得一下掀開被子,麵上淚痕尚未幹透,“什麼錢!那是證據!是我義兄數十年耗盡心血組建的密探分舵‘海螢’收藏證據證物的地方!”
“哦哦,果然是居家旅行殺人放火綁架威脅必備之寶物啊!”金小西聽說不是錢,卻是這種出門要帶照相機、做人當如陳冠希的好東西,更是心癢難搔,若是把這些夷州方方麵麵的官員將領們的小辮子都抓在手裏,且不論對宣朝有莫大的幫助,就是敲幾筆竹杠,也足夠幾輩子享福了。
紫萱圓圓的眼睛瞪著他,“你發個誓吧,本來這種有損陰德的手段,我是不想用上的,隻是現在生死存亡之際,”她咬了咬本就沒有多少血色的嘴唇,繼續說道:“如果老天要懲罰,就隻管朝我來吧,我身邊也隻有你一個外麵來的人可以拜托了,你在夷州沒有根基沒有勢力,一切……都拜托了……”
“發誓?什麼誓?”把玩著那把掌控無數人生死的鑰匙,一下一下的輕輕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