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竊賊(1 / 3)

我從來沒有像那一天一樣期待過太陽升起,從天邊剛剛有了一點亮光,天空開始泛出一點魚白的時候,我就從漫長的夢魘之中驚醒了過來。至於我做了什麼夢,在我清醒的那一刻,卻忘了一幹二淨,不過一定很可怕,我滿身的冷汗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我躺在被子裏開始期待天亮,不知道是想要繼續聽故事,還是見到雨兒和老樹,或者僅僅隻是想要見到雨兒,或者都不是,也許我僅僅隻是懼怕黑暗吧。

不要嘲笑一個和尚怕黑,若是你曾經在地獄邊上走了一圈,見過了那種完完全全都死寂,你也一定會害怕的。其實我那個突然間從人間消失的師傅告訴我的事情,我全部都記得,隻是我從來沒有告訴他而已,告訴他他肯定也不會信,他那麼個強老頭,怎麼會相信一個剛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就記事的笑話呢。這真像是一個笑話,很多時候,我也不願相信。

我常常在夜裏被噩夢驚醒,那種奔跑到窒息、絕望到發呆的感覺,曾經讓我很長時間夜不能寐,不過後來我也就習慣了,我甚至能夠坦然的麵對鋪麵而至的刀刃,撕開我身體的利齒和從天而降的熊熊燃燒隕石,將我砸的粉身碎骨。

我大睜著雙眼,無神的望著黑洞洞的空氣,看著那些無形的東西來來回回的遊動,直到我的雙眼酸澀,滿是莫名其妙的淚水。就在我渾渾噩噩的快要再次睡去的時候,忽然聽到了木門的響動,似乎是一個人走進了我的小屋,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有一個冰涼的身體鑽進了我的被窩,緊緊的貼住我的身體。

就在我打算尖叫一聲的時候,一個帶著淡淡香味的手掌已經覆蓋到了我的嘴上。我開始胡思亂想,這個闖進我屋中,還闖進我被窩裏的究竟是什麼人?

一個竊賊?可是竊賊怎麼會如此大膽,我活到這麼大,隻見過兩個賊,一個是個髒兮兮的小乞丐,那時他想要偷一個麵餅,可是手還沒有摸到那冒著熱氣的餅子,就被那小販一聲大喝,嚇得又縮了回來。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該死的,我怎麼還記著,我本以為自己已經忘的一幹二淨了。那時,師傅還健康的很,他帶著當時還年幼的我,下山化緣,他本來下山化緣是不願帶著我的,因為帶一個拖油瓶是很麻煩的,走的累了要背,看到好吃的要停,可是有一次他帶著我下山,卻發現化緣更加的順利,因為人們都會摸摸我的小光頭,誇我兩句可愛,順便撇下一些銀錢,有的送來一些飯食,於是他之後便高高興興的帶上我了,偶爾心情好,還要給我買些零食。

碰上那個小乞丐,是師傅最後一次下山。

看到那個餓得麵荒饑痩的小乞丐,我有些同情他,拉了拉師傅的袖口,師傅低頭看了看我,又順著我的視線去看那小乞丐。看了兩眼,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低頭微笑著看了看我,伸手摸了摸我的光頭,感歎的說道:“你可真像個和尚。”

我不太明白師傅的這句話,我本來不就是和尚麼?可是我還沒有問出口,師傅已經走向了那個麵餅攤,他和賣麵餅的小販嘀嘀咕咕的說了半天,小販先是眉頭緊皺,而且看起來還有些怒氣,到了最後,才點點頭,對著師傅拘了個躬,然後雙手遞上兩張麵餅,師傅對著他也低了低頭,接過麵餅,領著小乞丐,走回到我身邊。

師傅把麵餅遞給小乞丐,然後轉頭對著我笑了笑,朝我擠了擠眼睛,似乎是在炫耀他的勞動成果,我轉過頭,攤上這麼“淘氣”的方丈,隻能眼不見心不煩。

等到小乞丐狼吞虎咽的吃完兩張麵餅,師傅滿臉堆滿笑容的走過去,問道:“好不好吃?”

小乞丐點點頭,算是回答他,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好心的光頭,並沒有表現出感激的樣子,反而是有些警惕。

看到小乞丐這警惕的樣子,師傅的眉頭稍稍皺了皺,不過隨即接著笑著說道:“那你願不願意上山跟我當和尚,以後吃飯就在也不用愁了!”

師傅拋出了一個對於小乞丐來說,極其誘人的條件,人生在世,都有那麼一兩件特別渴望的東西,在不同的階段,這一兩件東西,也會不太的相同。我在那時最渴望的,就是每天都吃不完的糖葫蘆,可是哪有那麼美好的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