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方丈(1 / 2)

這是一個別人的故事,這是一個很多人的故事。

當我還年輕的時候,我曾是一個僧人,穿著破爛的僧衣,禿著一個閃亮的光頭,四處招搖撞騙。要是你問我現在是什麼,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依舊穿著破爛的僧衣,禿著一個閃亮的腦袋,四處招搖撞騙,但我卻不再口誦佛號,不再每日敲鍾,不再禱告懺悔,而是滿口的粗言穢語,滿身酒氣,滿手的罪孽。他們稱我為**,但我總覺得這個稱呼不適合我,我應該是個詩人,猶豫而又多情,還有一雙渾濁的眼睛,和深沉的目光。

我是一個棄嬰,在一個兵荒馬亂的寒冬,被丟在一座破敗的寺院門前,蓋著一個漏了大洞的麻衣汗衫,赤身躺在一個空空如也的菜籃子裏。當師父發現我的時候,我已經凍得全身發紫,紫的發黑,連呼吸也沒有了。

那時他剛剛起床,餓得前胸貼後背,正打算去門前的佛像前下撒泡尿,他每天都這麼做,因為他一直想讓佛照照自己長什麼樣,滿頭大包,還一臉的黃油,吃著供奉,卻從不普度眾生。

當時正是荒年的第一個冬天,到處都在打仗,人們騎著馬,持著槍,你追我趕,漫山遍野都是屍體,流出的血和白雪混在一起,倒是給本來單調的冬天一點紅意。普通百姓都過的食不果腹,衣不遮體。

師父看到我,不知道應不應該說看到,因為他是閉著眼睛走出來的。當他感覺到自己踢翻了什麼東西的時候,才睜開了他臃腫的雙眼。當他看到一個菜籃子就擺在自己眼前的時候,立刻高興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衝了上去,可是當他掀開麻衣的瞬間,後悔了!

他先愁眉苦臉的看了我一會,連尿意也沒有了,用手探了探我的鼻息,接著卻笑了起來,很無恥的笑了起來。他撿起麻衣,披在肩上,像拎小雞一般的拎起我的雙腳,走進了空空如也的廚房,把我扔進了鍋裏。

沒錯,他是想要煮了我,他應當是人們有了倫理道德,有了律法以來,第一個有了吃人肉想法的人,而且還是個僧人,不過也隻能停留在想法上而已。

當他走近水缸,卻發現裏麵空空如也。他走到灶台前,殘忍的舔了舔凍的鐵青的嘴唇,握著一把鐵鍬走到了院子裏,當兩鍬白雪填到鍋裏的時候,我已經被埋得嚴嚴實實。看不到我瘦小的身體,更加的減輕了他的罪惡感,他慢慢的坐到灶台旁邊,開始生起火來。

認識我的人,都誇我是一個命大的人,他們都見到過我死裏逃生,不過也僅僅能誇我一次而已,當他們再次見到我死裏逃生時,卻再也不能說出來了,因為他們都沒有我這樣好的運氣。

當白雪開始在鍋裏融化,師父的心也慢慢的融化了。當鍋裏開始冒出白氣,師父正在想著飽餐一頓的時候,忽然聽到“鐺”的一聲鍾鳴,就在他的耳邊敲響,震得他頭暈眼花,當他清醒過來,聽到鍋裏傳來“哇哇”的哭聲。

他急忙的站起身,看到我正在鍋裏撲騰,立刻雙手伸入了沸騰的開水之中,把我撈了起來。這樣看來,他應該還算是一個有人性的人。他的雙手被燙的全是水泡,而我的全身卻一點燙傷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