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民一庭。準備開庭。
易蓉匆匆忙忙地從外麵進來。大家生活真好,私家車跟大白菜似的在家囤著,限行的日子堵車依舊,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出來的的確晚了。
“我告訴你,你別想從我這裏得到一分錢。孩子你如果要,你就要,別想拿贍養費威脅我。我不吃你那套!”
“你是孩子爹,你不要誰要?我告訴你,孩子我不要,錢你別想少給一個子兒!”
“哇——”
大人的爭吵聲裏夾雜著孩子的哭聲,易蓉扶額。如果不是這個月實在沒什麼案子,她真不想管這對夫妻的破事兒。
眼睛有點難受,早上出來的匆忙,戴隱形眼鏡的時候覺得不對勁,但也沒來得及調整。
易蓉猛地停下腳步,慢慢低頭,眯眼看,發現看不清。
她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眼睛,然後閉上左眼——清晰;閉上右眼——眼前民一庭的牌子變成了一團小小的金黃色。
隱形眼鏡呢?
她遲疑地慢慢挪開腳,一抹細碎的亮光在地上閃著微弱的光——眼鏡居然被她踩碎了!
踩碎了!
在開庭前!!!
眼前的人和物都是重影,精力很難集中。
易蓉的當事人是那對夫妻中的女方,女孩今年剛滿二十三歲,孩子兩歲,想也知道怎麼結的婚。易蓉想到自己一個快三十五歲的人了,連戀愛都沒談過,卻已經成了別人分家的導師,不由歎了口氣。
小夫妻過不下去了。女的已經把彩禮搬回了家,還想分房子;男的想把聘禮要回來,揮舞著欠條說“要錢沒有,要債一堆”;至於孩子,大概是因為年輕,雙方都不想要。
易蓉摸啊摸,終於從包裏摸出一支筆,趴在桌子上記下對方的觀點。因為看不清楚,平時坐得筆直的腰都快躬成蝦子了。
“易律師,你那是什麼樣子?今天沒吃飯麼?”年輕女孩很看不慣易蓉現在的形象,覺得給自己丟人了。
易蓉慢慢直起腰,啪的放下筆,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您繼續!”年輕女孩感到威嚴,縮了縮身子。
“根據婚姻法司法解釋第一條,隻有雙方知道的債務才能構成夫妻共同債務。我的代理人對原告的債務完全不知情,也沒有簽字,所以並不承擔責任。而司法解釋第三條則說明這個知曉的舉證責任在原告,所以這部分債務,我們認為並不屬於夫妻共同債務。”
易蓉坐下,年輕女孩悄悄地豎起大拇指,激動得臉都紅了。她的大眼睛瞥了一下對麵:“那我的房子——”
“你要孩子,房子有戲。不要孩子,很難。”易蓉低聲說。
“那……”
“我按不要的處理了啊?”
“別!”年輕女孩咬著牙發了狠,說道,“要,都要!”
易蓉歎了口氣,她早就知道會是這樣。雖說這兩個人都不靠譜,但跟了媽總比跟了爹要強那麼一丟丟吧?可是攤上這樣的媽媽,那個可憐的孩子將來——
易蓉走出法庭大門,隻聽走廊裏傳來一陣喧鬧:“簡律師!我要你來替我孩子辯護的,你怎麼一句話都不說?現在好了,被法庭轟出來了。你這不是耽誤我們麼!我兒子被判了十年,你還我兒子!”
一陣混亂,劈裏啪啦打到肉上的聲音響亮得讓旁聽者都覺得肉疼。
易蓉心情極其不好,她扒拉開人群,看到有個穿律師袍的人被一個老頭按到地上打。她一把推開老頭,扶起那個律師,大聲說:“就算一句話不說,也不至於打人。律師也是人,做錯做對你可以找法庭找律協評判,憑什麼在這裏打人?”
不等老頭反應,易蓉四下一掃,指著不遠處的法警,喊道:“過來!這裏還是法院,你想讓你們院長知道你叫什麼名字麼!”
平時離婚這種官司出庭都不用穿律師袍的。今天這個年輕女孩極矯情,生怕被人慢待了,對易蓉的言行穿著提出了非常正式的要求。易蓉懶得搭理,隻按照她說的去做,反正錢交了就好。這個月的業績再不上去,收入可就真的見少了。
所以,簡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件同樣的黑色律師袍。再仔細看,就是落在胳膊上的一隻細長白皙的手,指尖閃著淡粉色的珠光,女的?
簡明這才注意到這聲嗬斥法警的聲音,威嚴之餘還有些尖利,即使語速飛快,依舊吐字清晰,情緒到位,一聽就是訓練有素的樣子。
老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