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年向何處 2(1 / 1)

深深的寂靜之中,蘊藏著兩個孩子極度的恐懼。

“這裏好像有個門。”

“下去看看。”

外麵若有若無的聲音一起,裏麵人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裏。蕭舲手掌上的力量更重了,她冷冷地看著眼前,目光之中,有著超乎年齡的厲色。

地窖小門被從外麵打開,這個幽深的洞口吞噬著照進來的光線,姐弟二人的眼睛緊緊盯著洞口。而這時,從地麵上伸進來一個腦袋,隨意環繞了一圈,就縮了回去。

蕭舲捂著雙眼,但是聽力卻極好。

“下麵臭死了,真不知道這是誰家的地窖,放了多少年了,走走走,這地方哪能有人啊。”

地窖小門被一腳踢下,世界仿佛重歸於平靜。

漆黑的世界裏,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個孩子緊緊保住對方的身體,屏住呼吸不敢說話,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外麵的聲音。

終於,皓徹抽了抽鼻子,問道:“二姐,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蕭舲側過頭,看著眼前這雙閃爍著淚光的大眼睛,她攬過皓徹的肩頭,一雙眸色清亮的桃花眼中,重新恢複了悲傷和無助。

“逃吧,”她說:“從今以後,你我二人相依為命,離開這個地方,好麼?”

皓徹用力點了點頭,蕭舲拉住皓徹的手臂,緊緊握住他顫栗的手掌,躡手躡腳地向地窖的門口走去。原本驚恐萬分的皓徹,此時感受著手掌心傳來的安定,便也定了定神,哆哆嗦嗦地邁著小步子,跟在蕭舲的身後。

蕭舲推開地窖的小門,外麵已經升起了點點的星辰,黑夜正在逐漸降臨,蕭舲謹慎地露出一雙眼睛,四周是死一般的沉靜,早先還徘徊著的烏鴉,此刻早已經不知所蹤,海風與陸風交彙,在地上打出幾個漩渦來,卷起了地麵上帶血腥味的塵土。

來到了蕭家前院,皓徹看見躺在地上的阿爸和長姐,一雙琉璃色的深窩眼中,再度湧起了震驚和悲愴。他一下子癱倒在地,張了張嘴,隻聽得見風聲似乎在哭泣。他看著阿爸那有些蒼老的身軀,靜靜躺在自己麵前,流血順著身下的石間縫隙流走,此刻,已經幹涸成了黑紫色。

而長姐呢,看到那曾經小家碧玉的女子,如今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身上到處都是被蹂躪的痕跡,僅有幾片衣物遮擋,還有那斷臂處的傷口,這些都在皓徹原本清明透徹的眼中,慢慢染上了一層又一層的血紅色。

入夜良久,蕭舲和皓徹,跪在兩具屍體的跟前。

“給阿爸和長姐磕頭。”

皓徹順從地俯下身子,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三弟,從今天起,你我二人就是這世界上彼此唯一的親人,我們走吧,離開這個地方。”

“可是……二姐,徹兒想要替他們報仇!”皓徹的一雙手緊緊握住,眼中燃燒的怒火絕不亞於幾個時辰之前的那場滔天的大火。

蕭舲沒有接話,她走進了房間裏,拿出那把長劍和那柄短刀,遞到皓徹的手裏,指著上麵的圖樣說道:“我們去找這些人。”

皓徹抓過那短刀,目光鎖定在刀柄的圖樣,他握住刀把的手,是極度的顫抖。

“我們走吧。”蕭舲站起身,拉起皓徹,輕輕的說:“有些事情,總會有個結果,不是在今天,那就一定是在以後。”

遠處潮汐湧上海岸的聲音還十分規律,海浪拍打著礁石,日複一日。

蕭舲牽著皓徹的手,兩個人朝著西邊走去,到了西邊微微隆起的山頭上,蕭舲隻覺得兩條腿好似被捆住了千斤重擔一般,她爬到坡頂,轉過身,聽風吹過月色染透的樹梢,好似一曲喪歌在曠原上回蕩。跪下來,對著不遠處的村莊磕了一個頭,如今漆黑一片的村落裏,曾有她十四年的記憶,過往的美好與現實的殘忍碰撞,在這片土地用血畫出來一幅淒涼的畫卷。

皓徹站在蕭舲的身邊,低下頭,看著這個瘦小的身軀上,微微顫抖的肩頭,他的眼前,是定州熱鬧喧囂的曾經,從身體裏不斷噴出的鮮血,還有烈烈大火中驚叫的人群。阿爸的質樸無華,長姐的溫柔善良,這些看似平日裏無需在意的事情,真正到了再也見不到的這一天,才變得彌足珍貴。

許久之後,蕭舲輕輕說道:“我們往南去吧。”

皓徹驚訝地問道:“為什麼是南方?”

蕭舲指著遠處的碼頭,聲音十分冷漠,靜靜地站起身,拿著長劍指著那看似有些遙遠的碼頭:“他們從那裏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