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以後,當身邊的人漸漸離去,雲澤開始忘記一些事情之後,每每聽到風鈴響起的聲音,總覺得是那近在耳畔的清朗笑聲。
它伴隨著雲澤走過了玄滄大陸許許多多的角落,被深深刻在記憶之中,是無論如何,都抹不掉的過往。
“你笑什麼……”
單純得如同傻小子一般的雲澤不明就裏,他莫名其妙地搔著頭,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小女孩。
女孩笑得前仰後合,那雙在日光下明亮的雙眸快要笑出了淚花。
片刻功夫,陽光就換了一個角度,強烈的光線照在兩個人的身上,有些刺痛之感,女孩笑了一會兒就站起身來,她拽著雲澤的一條手臂,朝著小島更深處走去。雲澤剛剛轉醒過來,體力都還沒有恢複,被女孩拖著在沙地上前行,身上破舊的衣衫頓時灌滿了細沙。
“喂……神女,你要帶我去哪兒啊……”
“不要叫我神女,我有名字的!”女孩子將雲澤拖到了一顆大樹下,轉過身來居高臨下地望著他:“記住了,我叫蕭舲,蕭!舲!”
破舊的小漁船剛剛駛離了近海,雲澤便調轉了方向,那本是一處恐怖的地方,鎮子上的人都說,那片海域是海神的駐地,隻要有人膽敢擅闖,必然會受到海神的懲罰。
長此以往,人們對那片海域敬而遠之,漸漸地也就衍生出了關於“神女”的典故。
雲澤一把抓過漁船上的韁繩,將帆拉得緊緊的,風力頓時推著小船向前駛去。
“蕭舲,我來找你了。”
當熟悉的小島又一次出現在雲澤的視野當中,他激動得在船頭跳了起來,已經過去五年了,每每看見那個翠綠的樹梢,雲澤心裏總會按耐不住地想要飛奔而去。
靈巧地踏上小島,赤腳走在柔軟的細沙之上,雲澤將小漁船拴好,四下望去,巴掌大的小島上,隻有一棵大樹可以勉強乘涼遮蔭,樹下卻沒有熟悉的身影。
失望之餘,雲澤還是拿出了必要的水囊和幹糧,走到樹下,他靠在粗壯的樹幹上,小半日的航行讓他有些疲憊,不知不覺,眼皮就開始打架了。
“啊……啊嚏——”雲澤鼻頭奇癢,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這一下子,他整個人都清醒了,平日裏他的暴脾氣,在麵對這個小女子的時候,變得什麼脾氣都沒有了。
蕭舲背過手去看著他,如瀑的青絲隨意在腦後挽起,被海風吹得鬆鬆垮垮的,搭在肩頭,十分懶散的樣子,而那雙好似杏仁一般的桃花眼中,有著暗夜星辰般的漆黑閃亮,雲澤抬眼看過去,蕭舲的嘴角依舊是那一副沒心沒肺的笑。
“睡睡睡,每次見你的時候你都在這棵樹下睡,真是懶死了!”
雲澤在蕭舲催命一般的拉扯下,不情願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粒,皺著眉頭說到:“還不是因為你每次來得都晚。”
蕭舲自知理虧,便沒有反駁,自己走到了大樹的另一側,將身上的青蓑笠脫下來丟在地上,默默遞過來一個小物件:“給你的。”
雲澤接過來一看,是一塊小小的麥芽糖,當即笑逐顏開,對著蕭舲諂媚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最近特別想吃麥芽糖啊?”
“你們西海國都窮成什麼樣子了,整個合達海誰不知道你們都快斷糧了,”蕭舲扯過一片寬大的樹葉,蓋在自己的麵前,卻忽然歎了一口氣:“要知道,我們定州這段時間,生活也不好啊……”
“你們怎麼了?”雲澤把麥芽糖小心翼翼地放在衣服的裏兜,漫不經心地問:“玄滄大陸的子民,還能有不好過的時候?”
蕭舲一把扯下遮陽的樹葉,她瞥了一眼雲澤,沒好氣地說道:“玄滄大陸怎麼了,該餓肚子還是會餓肚子!”
說完,無意間看見雲澤收起麥芽糖的動作,臉上便露出一些鄙夷的神色:“又要拿回去給你的潼潼小妹妹吃啊?”
雲澤兩手一攤,聳了聳肩膀,無奈地說道:“對啊,隻是,這一回,我沒有什麼東西能給你了,你也就沒辦法給你的小弟弟帶回去了。”
“找死!”蕭舲從蓑衣當中抽出一把長笛,忽然就向雲澤的肩頭打去,雲澤靈巧地躲開,然後又嬉皮笑臉地回到蕭舲身邊說道:“怎麼,還不許說啊?”
一陣海風吹來,將蕭舲的頭發吹起來一點,有發絲拂過雲澤的頸間,有些發癢。
蕭舲沒有動,靜靜地保持著手舉長笛的姿勢,她的一雙眸子裏,倒映出雲澤那張黝黑的臉龐,慢慢地,蕭舲啟口說道:“我是越來越覺得,你和我家的小弟弟長得很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