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從哈薩克斯坦到自俄羅斯(一)(2 / 3)

今天世界上突厥語係的民族和國家,雖然無法和印歐語係相比,但也是從中國的新疆一直到歐洲的巴爾幹半島的廣大地區分布的重要語族。了解世界曆史不能不了解從14世紀到20世紀長達600年間,曾經橫跨亞歐非三大洲的封建軍事大帝國——奧斯曼帝國,而了解今天的世界也不能不了解和我國密切相關的突厥語族的國家和民族了解它的形成、曆史,了解他們的文化和思想。

從這裏我們可以看出,經過近1500年的漫長發展曆史,突厥語族成為了世界上十幾個主要的語族之一,使用這一語族的人分布在從歐洲的巴爾幹、西亞,到中亞和中國的廣大地域之中。在這一語係中也形成了各種不同的民族。有的民族生活在以該民族為主的國家中,有的民族成為多民族國家大家庭的一員。正像同起源於中亞而遍布世界的印歐語係民族一樣。如果一定要追求什麼國語族民族韻聯合,甚至統一,既是不合理的,也是不現實的。麵對曆史的現實,展望世界各民族的未來,在世界經濟一體化的進程中,有文化淵源的各民族都應按聯合國憲章的原則,在現有國家疆域內,既保證自己國家的領土、主權完整和經濟發展,又保持自己的文化、宗教傳統,同時維持與世界各族人民,包括自己同語族人民的友誼和聯係。這才是符合現代的民族觀,符合和平與發展的當代世界大潮流,才能使本民族繁榮;否則,隻能是逆曆史潮流而動,給本民族帶來災難,這樣的例子在世界曆史上已不鮮見。

我乘橫穿歐亞大陸的洲際火車西行,過了西伯利亞,就到達了中亞的哈薩克大草原,當年的突厥人是從阿爾泰山下到哈薩克大草原的。車窗外的景色一下子從白幹綠葉的自樺林變成了黃中泛青的茫茫草原,由於時值深秋,草已變成黃色,仿佛鋪上了一層金色的地毯,金色的大地上立著枝葉茂盛的大楊樹,樹葉已經青黃。從濕漉漉的自樺林中駛出,大草原顯得幹燥,伊希姆河在哈薩克斯坦已算大河,但和中國江南水鄉中那種春江水滿的河是不能相比的,河中流水不豐,像一條大人工渠中引來了一些灌溉用水。哈薩克大草原是世界大草原之一,空曠遼闊,無邊無沿,火車的轟隆是寂靜的大地上唯一的聲音。顯得那樣清晰。人真是世界上最挑剔的動物,有噪音不行,沒有聲音也不行,大概滿車的乘客都感覺火車的汽笛像清脆的哨音,而火車的轟隆像低沉而有節奏的搖滾樂;這些聲音在人聲嘈雜的北京火車站,則大概是不折不扣、令人心煩的噪音。可想而知。當年突厥人下到如此空曠的大草原上是怎樣一種心情,而當冬季降臨,大地積雪時,又是怎樣一種景象,這大概也是以後中亞的遊牧部落不斷東西遷移,南北征戰的一個原因吧。而啥薩克人的懍悍性格也就在這廣闊無垠的大草原上形成了。我在新疆農場住過兩年半,當時馬成了代步的唯一工具,當我策馬在茫茫大草原上奔馳時,的確感到蒼天白雲之下,黃土綠草之上,隻有馬和我,當時心胸的開闊,感情的激越,思想的純清,向往的高遠,的確是沒有經過的人所無法想象的。我愛海,愛山,愛森林,也愛草原,在我到過的內蒙大草原,新疆大草原,哈薩克大草原,肯尼亞大草原,加利福尼亞大草原中,哈薩克大草原尤其浩瀚,格外清純。

突厥哈薩克人從公元6世紀離開阿爾泰山後,在大草原上建立過突奇施和葛羅祿等小汗國。隨著東西突厥的分裂和興衰,塞爾柱突厥人西去後,直至15世紀末才建立起哈薩克汗國,從東到西分為大、中、小玉茲。玉茲在突厥語中是帳的意恩,也就是分為大帳、中帳和小帳。18世紀40年代,小帳和中帳被俄羅斯征服;至1864年(清同治3年no月7日沙俄強迫清政府簽訂《中俄勘分西北界約》,割占了巴爾喀什湖東南44萬平方公裏的土地以後,大帳也並入俄國,自此哈薩克大草原全部歸入了俄羅斯的版圖。1917年以後哈薩克加入蘇聯,直到1990年10月25日哈薩克斯坦經過兩個半世紀後重新獨立。哈薩克斯坦有近272萬平方公裏的土地,在世界上僅次於俄羅斯、加拿大、中國、美國、巴西、澳大利亞、印度,是世界上第8個疆域最遼闊的國家。人口有1700萬,有128個民族,是世界上民族最多的國家之一,其中哈薩克入占46%,俄羅斯人占35%,是獨聯體中俄羅斯人所占比例最高的國家。其中還有第二次世界大戰中遷來的烏克蘭人和日耳曼人,烏克蘭人占總人口的5%,此外還有烏茲別克人和韃靼人。宗教也是多種多樣,50%的人信奉伊斯蘭教,屬遜尼派,其餘信基督教東正教派,還有少數人信奉佛教。哈薩克斯坦堪稱中亞地區民族和宗教薈萃的國家。哈薩克大草原上自然資源豐富,鎢礦儲量世界第一,鉻和磷礦為世界第二,還有豐富的石油、天然氣、煤和森林資源。

我在新疆和哈薩克斯坦見過不少哈薩克人,並和他們用漢語和半通不通的俄語交談。哈薩克人貪於蒙古人和突厥人之間,在中國的哈薩克人,可能與蒙古人混血的緣故,從外形上看則更像蒙古人,身材中等偏矮,臉較圓,頭發黑色。須發濃重,鼻子不高,額骨也較低,顯得臉麵較平。而在哈薩克斯坦的哈薩克人可能與印歐人混血的緣故,則較像歐洲人。哈薩克人粗獷、淳樸,給人以堅定、誠實的感覺,我在哈薩克大草原遇到的一件事,很能說明那個時代的哈薩克人。

80年代初我乘國際列車途經哈薩克大草原的一個小站,我坐的雖然是兩人一間的高級包廂,但餐車上的飯卻是淡而無味,我還可以忍受,倒是幾個前蘇聯的外交官熬不住嘴饞,下車去站台上買東西吃。車上食品單調,站台上更無順口食品可買,食品店中隻有邦邦硬的大麵包和鹹肉,自然更難入口。當我正在詫異他們會買到什麼的時候,遠遠走過來一個老太婆,大約50多歲年紀,像有俄羅斯血統的哈薩克人,手提一個籃子,上麵蓋著顏色已經發灰的布。兩名外交官徑直向她走去,籃子裏是什麼呢?是酸黃瓜,老太婆邊四處張望,一邊迅速地用舊報紙包了酸黃瓜,兩名外交官迅速地拿起鹽漬斑斑的紙包上了車。忽然兩個警察向老太婆飛奔而來,凶狠地訓斥老太婆,老太婆兩眼低垂,兩腿發抖,警察沒收了一籃酸黃瓜.還沒收了錢。老太婆順從地交出了東西,沒有哀求,頭也不回地離站台而去。在寒風中,她包裹得很嚴實的頭巾,消失在落日的餘輝裏。雖然事隔15年,那一幕好像發生在昨天。那真是一個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的時代,一個贏弱的老太婆,賣點自製的酸黃瓜掙幾個零花錢。居然如臨大敵要警察來強行沒收。這種連幾根酸黃瓜都要國家控製的經濟,實實在在是束縛了每個人的手腳,到了一種十分愚昧,近於荒唐的地步。當時我雖然沒有從理論上分析,卻也明白地預感到這裏孕育著變革。那位老太婆的眼神好像仍在我麵前晃動,憤怒、無奈、不屑、不屈,是一個預示未來的複雜思想的混合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