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變態的!”童瑤嚇得身子往後縮了縮,又撫了撫心口壓驚,問道:“鍾家怎麼不告她?佑璟他爸爸為啥不和她離婚?”
丁翊聳了聳肩膀,說:“還不是因為麵子唄,你可別忘了,鍾家世代經商,又是名門望族,娶了老婆不能說離就離的。”
“……”童瑤捧著紙咖啡杯,十分無語地喝了一口。
他們本是來警察局做現場證人的,誰知等了半天沒人理會便自行聊天,聊到這時候,終於聽見警局另一邊跑來一個人,回稟上司說:“派去方箐家的小林他們剛剛打手機回來,說是那女孩的媽媽被人殺害,並將死者心髒、腎髒、肝髒和一雙眼球完整取走,估計可能是涉及黑市器官地下買賣的非法組織所為。”
啪嗒。
童瑤手一鬆,咖啡杯連同喝剩下的咖啡一並跌在了地上。
丁翊連忙掏出手絹替她拭擦,抬眼一看,童瑤整個人跟傻了似的愣在當場。
“為什麼會這樣……”他聽見她仿佛呢喃般小聲地說著:“為什麼會這樣呢?利用完了就拋棄?拋棄還不夠,還要將人家母親拿來如此迫害……這些人真是太殘忍太歹毒了!”
丁翊深深顰眉,雖然他對那方箐沒什麼好感,不過,同時卻也覺得,即使對一個忘恩負義的背叛者來說,這種事也未免太過殘酷了。
他輕聲歎了口氣,沒說話,繼續垂首替童瑤拭擦著衣襟上被潑出來的咖啡濺汙的痕跡。
大約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在事後的見證供詞中,童瑤一口咬定是自己好奇,主動拉方箐去森林玩的,整個事件和她並無半點關係。
丁翊知道,她這是在可憐她,不忍心看那小姑娘在驟然喪母的情況下還必須被關進冰冷鐵窗生受這牢獄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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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瑤清晰地記得,那時候,自己分明是從方箐羞怯柔和的眼眸中看出對這件蘇格蘭花格子紅色連衣裙那種無與倫比喜愛的。
她將它交給附近裁縫師傅絞了裙邊,第二天一早取回來,疊好放進書包裏,特意想在學校見到方箐的時候送給她。
可惜來到學校才知道,她曠課了。
真傻……如果同樣的事情落到自己頭上,自己的反應也差不多吧?
童瑤悲哀地想到:誰還能在媽媽死去的第二天若無其事地來學校上課呢?她若來了,那才奇怪呢。
因為害怕晚上要去打工來不及,於是抽中午午休的時間,童瑤特意翻牆出去,專程將這件衣服往方箐家裏送去。
剛走到她家門口,就看見門開了,方箐紅腫著兩隻兔子眼睛,漆黑著一張俏臉,仿佛一夜之間憔悴了許多似的,從裏麵走出來。
二人乍見彼此,都不由得一愣。
童瑤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勉強打了個招呼,說:“嗯……那個,聽說你今天沒來上學,我來看看……”
方箐麵無表情地望著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嗯……”實在不知道該再說什麼,童瑤頓了一下,從書包裏翻出那件蘇格蘭收腰束胸連衣裙,微笑著展開,說:“我怕太長了,找裁縫師傅替你絞了邊,你看合適不……”她抬起頭,笑容僵持在臉上,看見方箐伸出雙手,一副‘束手就擒’等待被上鐐銬的姿勢,輕描淡寫地站在自己麵前。
“你帶警察來的吧。”她說:“叫他們上來吧。”
“你在說什麼……”
“叫他們上來吧。”方箐再重複了一遍。
“你……”童瑤深深地抿著唇,一句‘你以為我是和你一樣的人嗎’都到了舌尖上,硬是生生忍住,又咽了回去。
“沒有人,”童瑤說:“隻有我一個。”她似乎想笑,可惜笑不出來,沉默了片刻,又接著說:“我從學校偷偷翻牆出來的,隻是想把這件衣服帶給你……不,送給你。”
“……”
“隻是如此而已。”
“……”
“隻是如此而已……”童瑤深吸口氣,強行將手中的連衣裙塞進方箐手中,別過臉,說:“我該回去了。”然後轉身往樓下走去。
方箐站在門口,注視著童瑤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神色淡漠,眼眸中仍然是一片冰冷。
直到過了好久好久……真的沒有人再上來,她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望向手中那件傾慕已久的衣裳的眼神,這才漸漸轉暖了幾分。
然後她垂下眼,緩緩從懷中摸出一把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