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又是失敗的,她永遠不會回去了,她不甘心自己的人生被這種可怕的精神疾病所控製,她不願成為他的奴隸。
到底是尚未消磨殆盡的愛情?還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病情?
她不想去區分了,再多的往事也隻堪追憶,再也回不去。
“我現在和厲雷在一起,挺好。”她說。
鳳琨靜了一瞬,才說,“真是不可思議,你居然會有喜歡上別人的一天。當初,你和裴子衡那麼好,簡直是天底下最分不開的一對。”
夏綾有些苦澀,誰說不是呢?沒有人能明白裴子衡對她的意義,對她而言,他不僅僅隻是一個戀人,更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神祇,至高的信仰。
是他,從夢魘般的深淵中,拯救了她。
生命中最初的記憶,是在孤兒院。
那時夏綾還很小,在一條很長很長的走廊中奔跑,夜很深,四周又黑又安靜,縱橫交錯的樹影就像無數張牙舞爪的怪獸,獰笑著要將她吞噬。她跌跌撞撞,哭喊著,想要找到大人,告訴他們,她的妹妹夏雨臉色青得好嚇人,跑了好久好久,沒有遇到任何一個人,迷失在那條走廊的深處,怎麼也跑不出來……
她至今都還記得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和無助,是它們構成了她十二歲以前的童年。
那時的夏綾,每天都在擔心夏雨的病情。醫生說,夏雨患的是嚴重的先天性心髒病,如果不進行係統的手術治療,是活不長的,可高昂的手術費用,她們姐妹根本就負擔不起。
夏綾向孤兒院哀求,然而,院裏經費緊缺,根本就籌不出這筆錢。
院長用一種和藹而堅決的語氣對她說:“小綾,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你妹妹的病情很難治,要花掉的錢不是你能想象的。而且,就算花了很多錢,也不一定就能治好。小綾,院裏養你們不容易,除了你們,還要養很多別的小朋友,你要替別的小朋友想想,如果把所有的錢都拿去給你妹妹看病了,那別的小朋友要怎麼辦?”
“我才不管別的小朋友,我就要治好夏雨!”夏綾又哭又鬧。
院長說她太不懂事,把她關進禁閉室,整整三天,見不到夏雨。
出去的時候,她來不及洗澡換衣服就往夏雨的地方跑,推開門,看見四五個大孩子圍著夏雨又笑又跳,唱著自編的歌謠:“醜八怪,短命鬼,醜八怪,短命鬼……”
而夏雨,她那孱弱的妹妹,正拚命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蜷在牆角,閉著眼睛捂著耳朵,渾身發抖,肩膀一抽一抽的,在哭泣。
夏綾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衝上去與那群大孩子廝打起來。
那次的戰況很慘烈,當老師聞訊趕來將她們拉開時,所有人都一身一臉的鮮血。她在老師的懷裏憤怒地掙紮著,咆哮著,尖叫著,繼續奮力去踢前方一個大孩子的身體,那個大孩子被她的瘋狂嚇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裏充滿驚駭。
後來,好幾個大人才把她製住。
夏雨拖著病弱的軀體踉踉蹌蹌地走過來,一邊抽抽噎噎地哭,一邊拿出一塊被人踩髒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幫夏綾擦拭臉上的血汙和淚水。
她們抱在一起,哭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