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琪帶給阿拉耶識的衝擊是巨大的,她根本未曾想到嬴少蒼對左膀右臂一樣的嬴歸塵一直存有殺意,以前的君君臣臣是表象而已。對於僅存的兩位嬴氏後人不睦的原因,阿琪認為是妒忌,嬴歸塵是天下供伐的嬴政後人,本應承擔罵名苟活,卻被仙人安其生選為衣缽弟子,得了半仙之體。不僅如此,還是醫家傳人、墨家钜子,是天下人的無冕之王,其在中土的聲譽比秦國皇帝還要高。其實,作為心理醫生,阿拉耶識對於嫉賢妒能的人性弱點以及兄弟手足相殘的事例理解得更深刻,她以前就認為嬴歸塵不出仕進山林、投身墨家、研習醫術都是臣服君權,避讓禍事的方略,加上他身染重疾,無法成家,這些都可以讓秦皇放心役使其人。
阿琪告訴阿拉耶識,嬴歸塵在庫朗駐守時,天降巨流星於庫朗,雖然嬴歸塵及時壓住消息,可還是有人將至泄露給秦皇,秦皇忌憚嬴歸塵就是命定奪其江山的人,這才派了血巫衛暗殺嬴歸塵。巨流星的讖諱自石宣被殺後在天下傳得沸沸揚揚,就連阿拉耶識這樣的佛弟子也認為可能是一種因果業報。阿琪要求她去巫殿盜取烏蟾根時她有些猶豫不決,她本能覺得和南蠻巫術扯上關係會很麻煩,不利自己逃跑;二來她壓根對巫殿藏寶一無所知,既然是南蠻巫王之寶,貿然偷盜或許會傷害嬴少蒼的利益。她雖然不愛嬴少蒼,然而嬴少蒼自始至終沒有真正害過自己,甚至在以前自己還是秦國國師時,他對自己是相當信任與賞識的,力排眾議任用自己的策略,這份知遇之恩令她無法對嬴少蒼恨不起來。
巨流星的讖諱是很有分量的證據,阿拉耶識很快同意盜取烏蟾根,前提是要見嬴歸塵一麵。
等待阿琪消息的日子格外漫長,阿拉耶識無法控製激動的心情,思慮再三還是去延禧宮將嬴少蒼尚在人世的消息告知蒙太後。蒙太後的小癲癇在阿拉耶識特意囑咐大宮女秋雁照料之法後,有了起色,一天中有大半時間清醒著。得知嬴歸塵還活著後,她對著阿拉耶識拉長的臉一下子就活軟下來,竟然喜極而泣。不過,在聽說巨流星讖諱使得嬴少蒼促使對嬴歸塵動手後,她一下子就完全呆住了,隻有那愛恨交織的複雜眼神才泄露內心巨大的掙紮。一邊是皇帝、親生兒子,一邊是自幼看顧、得其孝敬的晚輩,兩者從相輔相成到相忌相殺,任誰都會痛苦吧。
蒙太後牢牢抓住阿拉耶識的手腕,止不住的發抖。她放下太後與婆母的身段,哀求阿拉耶識替她探望嬴歸塵,保護他。阿拉耶識自然允下,轉背又打著小鼓:“太後的意思到底是想我盜取烏蟾根還是不想呢?”她不敢問得明白,這些事情隻可意會,點得太清楚反而授人以柄。
她懷著忐忑的心情回到巫殿,迎頭撞兩個無頭蒼蠅一般的宮女,見到她後兩人好似見了救星,急急稟告說秦皇正在四處尋找皇後,正在寢殿中大發雷霆。阿拉耶識心頭頓時一沉,自她被封皇後以來,還未曾見過宮人如此害怕,有種不好的預感撲麵而來。
進得巫殿二層寢殿中,嬴少蒼金刀大馬端坐在中國沙發的中央,渾身散發淩厲嗜血氣勢,宮人們嚇得簌簌發抖,紛紛跪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生怕成了秦皇虐殺之人。在秦皇身邊,跪著一排禦醫,也都如喪考妣般匍匐在地。
嬴少蒼見阿拉耶識行來,黑得能滴出水的麵孔上恨不得飛出兩把尖刀把她紮個透心涼。“聖上……”這樣的嬴少蒼也是阿拉耶識沒見過的,不由心驚,遲疑著發問。
嬴少蒼大手一撈便將阿拉耶識精巧的下巴捏住,玉脂般的皮膚立刻憋紅了一片,她咽喉被扼,吭哧著說不出話,又驚又怒,隻能憤恨地盯著暴君。
隻見嬴少蒼同樣憤怒得氣息不勻,如野獸將要撕碎侵犯敢於他領地的對頭。他另一隻手朝阿拉耶識攤開,裏麵是幾粒指頭大小烏溜溜的藥丸。阿拉耶識眼角瞥見那東西,臉色由紅轉白,暗道糟糕,藏得如此隱蔽的東西怎被嬴少蒼給找到了。難怪這裏會跪著一排的禦醫,他一定知曉藥丸的功用,肯定會認為是對他的侮辱與欺騙。阿拉耶識心理素質極好,臨危不亂,片刻間就有了應對之策——那邊是揮舞豬八戒的釘耙,對嬴少蒼倒打一耙。
嬴少蒼掌中藥丸是嬴歸塵為阿拉耶識配的保宮丸。當初阿拉耶識小腹被李文吉掌裏所傷差點死去,因施治不及時落下病根,嬴歸塵便精心調配了保宮藥丸,裏麵一些藥不利懷孕。阿拉耶識未嫁給棘奴時,這藥吃著毫無問題。嫁給棘奴後,棘奴憐惜阿拉耶識身體嬌弱,兼且時局艱難,實非養育子嗣良機,尤其阿拉耶識對回歸現代社會還存著念想,孩子會成為羈絆,她依舊吃著保宮藥。棘奴死後,便無須再服藥。直至嬴少蒼對她用強,阿拉耶識連驚帶嚇,找到乾達婆,軟硬兼施讓她給配好藥丸,自己每日服用,確保不會懷孕。她將藥小心地藏在書案的隱秘夾層中,外麵絕無異狀,天知道怎麼會被嬴少蒼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