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輪月華,照徹四方。
“師父,我想試劍。”
古香古色的庭院中,少年郎手持青鋒,對著那屋簷上倚坐著的冷輝女子道。
她總是坐在高處,遙望那一輪月華。
清冷的聲音順著月色撒下:“你可知敗劍苦果?”
“劍隕,人亡。”
雲墨握著青鋒,拱手作揖。
她的劍,誰要學,她便教;但她的劍,常人不可觸摸。
因為她的門下有一個規矩,劍隕、人亡。
沒有人能在她的劍下出師。
以前沒有,現在也不會有。
師尊仍沉浸於月色裏。
雲墨持劍靜靜等待。
半晌,那清冷的女子一個騰挪輾轉,輕點兩下瓦礫,踩著月色踏入庭中。
師尊舉起長劍,劍鋒遙指眉心。
哐當——
劍鋒交錯,鏗鏘的碰撞聲打散了月華。
三劍過後,她遊刃有餘,聲音仍舊清冷:“你不懂敗劍到底意味著什麼。”
她的劍更快了三分。
雲墨的招架開始顯得吃力。
“這一劍我練了十年——”相比於鏡流的遊刃有餘,雲墨的身形漸顯狼狽,聲音更是在吃痛中戛然而止。
附著冰霜的劍鋒,削去了雲墨左手三根手指,凍瘡了斷口。
劇痛令他強行冷靜。
雲墨疾退數步,上身猛然一側,險之又險地避過又一輪斬擊。
望著那清冷的師尊,他咬牙運起劍訣。
血色弄渾了月華。
雲墨又撐過了三劍,卻見那白毛伴著霜華大作!
瘋笑聲中,轉魄的劍鋒斬斷了雲墨手裏的青鋒。
勝負已見分曉,雲墨徹底無力起身。
紅瞳的瘋師尊,抬起長靴,一腳踏在了他的胸膛上。
雲墨悶哼一聲,本就傷勢沉重的身軀,此刻呼吸受阻,更加難以行動。
他會死,他真的會死。
臨死前,
雲墨睜開最後的眼,那繡著月相紋絡的長靴上,兩截本就雪白的大腿,蒙上了一層朧朧白紗,猶如月下聖地,聖地的最裏端,則是一方黑色禁區。
禁區繡著花紋,但是以他目前的狀態,雲墨吃力地睜大眼,仍看不清分毫。
寒鋒逼喉。
徹骨的冰寒幾乎要凍結他的全身。
比萬千冷霜更冰寒的是那道聲音:“劍隕……”
鏡流單腳踩著他的胸膛,半蹲而下,用劍尖挑起徒弟的下巴。
她道出了最瘋狂的二字。
“人亡。”
一劍穿胸,劇痛隻在一瞬間,雲墨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他死了。
……
死亡不過是又一場輪回的開始。
雲墨在死亡的這一刻了然了一切。
“怪不得這規矩如此嚴苛。”
少年郎的聲音在刹那間已變得如風雲一般輕淡。
劍隕、人亡,是他立下的規矩。
鏡流很好地貫徹了這個規矩。
雲墨輕笑一聲,抬手凝出一枚光錐:【瘋批師尊殺了我】。
一段塵緣已了,他正欲走向下一場輪回,忽而,銜藥龍尊的力量大作。
雲墨的身軀重新複蘇。
他被迫睜眼,被迫帶著百世的記憶睜眼。
“嗨呀呀,你怎麼又把人給鯊了!我要是今天沒有偷偷溜出來玩!他不就……”
小龍尊的嗬斥聲被劍鋒逼了回去。
那劍鋒又抵在了雲墨的胸腔處,清冷聲音依舊:“明白了麼?敗劍的苦果。”
雲墨靜靜看著那居高臨下,雙目纏著綁帶的鏡流。
心緒微微複雜。
他究竟該喚她師尊,還是喚她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