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夢幻情調的徐誌摩,為白蛇與許仙的傳說而感歎。他感歎那曆史上悲劇的愛情,也許,他也想到了自己淒苦的愛情。他將所有的感情融在詩裏:

那首是白娘娘的古墓,

(劃船的手指指著蔓草青處)

客人,你知道西湖上的佳話,

白娘娘是個多情的妖魔。

……

在那個兵荒馬亂的時代,總會有一些走投無路的可憐人做起行乞的事來,但行乞也要講究方法,正所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要想做到行乞事業裏的狀元那也是要有一定法子的。而興致盎然的誌摩就遇見了這樣的人。先是在雷峰塔下麵,他們遇見了七八個鵠形鳩麵的丐僧,一看到他們就一齊張起身上的破袈裟,念佛要錢。這位樂天派的詩人見了這場景,反而覺得頗有詩意。然後在上橋的時候,他們又看到一個人,手裏握著一條一丈餘長的蛇,叫著放生,說是小青。善良的誌摩不禁動了心,給了兩角錢,然而他又擔心等不到夜裏它又落到那人的手中。

很快到了煙霞洞,濃濃的桂花香沁人心脾。誌摩忽然想到,好幾年不曾聞到這香味了。出乎他們的意料,胡適之和高夢旦一早去遊花塢了。兩人隻喝了一碗茶,撿了幾張估計是香樟的大紅葉,就急急地下山了。

此後在家的日子,誌摩一直忙於和朋友們遊玩與聚會。詩朋墨友之間互相請客,書生意氣在葡萄美酒中舒展得酣暢淋漓。他們在繁華的大上海聚會,在狹小的遊船裏宴飲,在莊嚴肅穆的天寧寺感受一兩百和尚的禮懺,在美麗的鹽官鎮海塔下觀看動人心魄的漲潮。在這段時間,徐誌摩與胡適的友情也迅速篤厚起來,他們互相欽佩著,也互相敬重著。

熱愛交遊的徐誌摩,還曾經與胡適、朱經農步行到民厚裏121號拜訪郭沫若。那時的郭沫若“手抱繈褓兒,跣足,敞服(舊學生服),狀殊憔悴,然廣額寬頤,怡和可識”。進去的時候本來田漢也在的,也是抱著個小孩,但似乎是看到郭沫若這裏有客人來便馬上離開了。

一代文豪郭沫若在生活上是不拘小節的。他的屋子很狹窄,裏麵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好幾個小孩子在裏麵玩耍著,一會兒這個摔倒了,一會兒那個又號哭了,郭沫若就隻好哄哄這個又哄哄那個。孩子們都說著日語,而不是漢語。廚房裏隱約有木屐聲傳來,誌摩猜想,大約是他的日本妻子了。

剛剛寒暄坐定,成仿吾也從樓上下來了,因為幾個人說話不太投機,主客之間仿佛結了冰,徐誌摩感覺怪怪的。5點半的時候他們告辭回家,一路上胡適為這次不愉快的拜會而感到驚訝,而那時的郭沫若家裏還是非常整潔的,與郭沫若談起話來也很開心。徐誌摩倒是很理解,畢竟忙於工作的郭沫若家裏並不富裕,“其情況必不甚愉適”。

第二天,郭沫若帶著大兒子去徐誌摩家回訪,這次的聊天輕鬆自然了許多。在了解到郭沫若的窮困潦倒後,深感同情的徐誌摩還寫下了《灰色的人生》一詩。

與朋友們的歡聚,衝淡了誌摩痛失愛情與祖母的悲傷。秋高氣爽的季節裏,美好的時光在誌摩的指間涓涓流淌。

歲月的痕跡以一種眷戀的姿態停留在他的文字裏,書香如蝶,那些浩瀚的字海裏鐫刻著愛的永恒。

這一段美好的時光,在誌摩的筆下成了具有重要曆史與文學價值的《西湖記》。他在文中把這一段生活的結束時間定在1923年10月28日,經農走了,而此時的胡適也要回上海,誌摩自己也要離開家鄉了。他不禁悵然:“沉沉的宇宙,我們的生命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我又摸住了我的傷痕。星光呀,仁善些,不要張著這樣譏刺的眼,倍增我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