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雜詩(節選)(1 / 1)

病中雜詩(節選) 小詩(一)

感謝生命的諷刺嘲弄著我,

會唱的喉嚨啞成了無言的歌。

一片輕紗似的情緒,本是空靈,

現時上麵全打著拙笨補釘。

肩頭上先是挑起兩擔雲彩,

帶著光輝要在從容天空裏安排;

如今黑壓壓沉下現實的真相,

靈魂同饑餓的脊梁將一起壓斷!

我不敢問生命現在人該當如何

喘氣!經驗已如舊鞋底的穿破,

這紛歧道路上,石子和泥土模糊,

還是赤腳方便,去認取新的辛苦。 小詩(二)

小蚌殼裏有所有的顏色;

整一條虹藏在裏麵。

絢彩的存在是他的秘密,

外麵沒有夕陽,也不見雨點。

黑夜天空上隻一片渺茫;

整宇宙星鬥那裏閃亮,

遠距離光明如無邊海麵,

是每小粒晶瑩,給了你方向。

寫給我的大姊

當我去了,還有沒說完的話,

好像客人去後杯裏留下的茶;

說的時候,同喝的機會,都已錯過,

主客黯然,可不必再去惋惜它。

如果有點感傷,你把臉掉向窗外,

落日將盡時,西天上,總還留有晚霞。

一切小小的留戀算不得罪過,

將盡未盡的衷曲也是常情。

你原諒我有一堆心緒上的閃躲,

黃昏時承認的,否認等不到天明;

有些話自己也還不曾說透,

他人的了解是來自直覺的會心。

當我去了,還有沒說完的話,

像鍾敲過後,時間在懸空裏暫掛,

你有理由等待更美好的繼續;

對忽然的終止,你有理由懼怕。

但原諒吧,我的話語永遠不能完全,

亙古到今情感的矛盾做成了嘶啞。

一天

今天十二個鍾頭,

是我十二個客人,

每一個來了,又走了,

最後夕陽拖著影子也走了!

我沒有時間盤問我自己胸懷,

黃昏卻躡著腳,好奇的偷著進來!

我說:朋友,這次我可不對你訴說啊,

每次說了,傷我一點驕傲。

黃昏黯然,無言的走開,

孤單的,沉默的,我投入夜的懷抱!

三十一年(一九四三年)春,李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