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就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一雙結實有力的手緊緊抓住了竇衍陽的兩個肩膀,接著他被這雙手像沙包一樣順著半開的車門,準確地丟到了身邊的飛行汽車車廂裏。
就在竇衍陽身體與座椅剛剛接觸的刹那,那個人也飛身落到了竇衍陽身後,穩穩地托住了他。竇衍陽抬起頭,發現救自己的人竟是金九。
“請帶我們回陸軍賓館。”金九大聲對車前全息投影屏幕上的電子駕駛係統說道。此時車外圍攏“神秘來客”的人群開始騷動,還有不少人試圖往前衝,層層疊疊地開始聚攏於竇衍陽他們的汽車身邊。就在人群還未形成規模的瞬間,低空飛行車在金九的指示下急速滑出,將身後的人群狠狠拋開。
“我不能拋棄屬下和保護的人。”竇衍陽撲到緊急製動控製台前,正要按下人工製動按鍵的時候,金九伸手將他製止住了:“他們很安全。”說著話他用下巴往後點了點,竇衍陽這才注意到後麵尾隨著自己的座駕。
汽車來到陸軍賓館樓門前,竇衍陽疲憊地地跳下車,示意警備隊員開門。當站在陸軍賓館大堂,望著身邊層層疊疊的警衛時,竇衍陽才意識到自己已然脫離危險。他重地歎了口氣,看到金元亨、崔利貞保護著被金九稱為粟都的“神秘客人”也走了過來。
“你到底想幹什麼?”恢複神色的竇衍陽再次憤怒地質問身邊的金九。金九則一副滿不在乎的麵孔,往身後大門方向指了指:“他們馬上就會衝過來,如果我不下令的話那些缺少耐心的年輕人就會把整個陸軍賓館點燃,屆時這棟十八層的建築會像紙殼一樣燒得精光。”說話時,他陰鬱的麵孔上始終掛著冰冷的笑容,看著讓人有種不寒而栗之感。
“如果你願意在這兒陪我們的話,那我無所謂。”竇衍陽冷冷地把他的話頂了回去。誰知道金九卻擺出一副玩世不恭的麵孔,嬉笑著上下打量竇衍陽:“能有竇上校陪我,那可真是三生有幸。隻可惜這個世界若是毀了,包括你父母在內的所有人恐怕都成了炮灰。”
金九的話像刀子一樣戳中了竇衍陽的痛點,他勉強悶哼一聲:“你不必激我,我很清楚你下一步想幹什麼,不過有些事情的決定權不在我這裏。”
“我們為什麼不去會議室聊聊呢?讓粟都先生給我們講講火星的事,你覺得怎麼樣?我隻是希望能坐下來聊聊。”金九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竇衍陽厭惡地望著金九,轉身向會議室走去。他此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落入了金九的圈套,完全成了對方刀俎上的魚肉。而這個圈套的種子是從幾天前,自己在會議室發言的時候就已經種下了。他回首望去,窗外潮水般的人群已布滿了視線所及之處,最前麵一排被人五花大綁低頭垂首的正是甘迪等警備隊員。
真是一失足成了千古恨!事事小心的竇衍陽完全沒料到敵人竟用這種手段就輕而易舉地占領了先機。甚至連門前那五輛用來機動的智能裝甲車都成了人家的“戰利品”。
雖然對方沒有聲紋秘鑰,不能打開智能裝甲車的最後一道保險,可誰知道這些瘋子會不會把它們也給燒了?這種級別的失職是要上軍事法庭的啊!想到安全局長商震那張冷酷無情的麵孔,竇衍陽心裏一點兒底都沒有。
會議室終於到了,竇衍陽感覺自己幾乎是被金元亨拖到桌前坐下的。而對麵的金九則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麵帶嘲諷地望著竇衍陽。金元亨湊到竇衍陽耳邊,用極小的聲音耳語道:“竇上校,我已經安排樓內的警備部隊做好戰鬥準備了,如果開戰,堅持到援軍來完全沒有問題。”
雖然沒有明說,可他的意見再明白不過:如果談判不成功,那就下令開槍,這樣無論是會議室內的金九、粟都還是外麵的甘迪眾人都會成為這次衝突的犧牲品,到時候他也完全可以把責任推到恐怖分子頭上。
竇衍陽點頭示意金元亨坐下,定了定神說道:“讓崔隊長在樓內做好警戒,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開槍。”
“好的。”金元亨心領神會地出去了,屋子裏隻留下竇衍陽、金九和粟都三個人。除了牆上的鍾聲,屋子裏還能隱隱聽到外麵傳來的人群喧囂。
透過厚厚的窗簾縫隙,竇衍陽隱約可以看到興奮的人群裏不停變幻的麵孔和一隻隻不時掠過的手和手裏各式各樣的輕武器。他此時才完全確認了自己之前的猜測:這不是偶發事件,麵前的金九也絕不是簡單的臨時組織者。
“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金九清了清嗓子,仍然用他特有的陰鷙的語調說道:“人類不能坐以待斃,亞歐聯盟也不能屏蔽信息。”
“你到底是誰?”竇衍陽忽然開門見山地問道。
“我是金九,來自‘自由美洲豹’。”金九似乎預料到了竇衍陽遲早會問這個問題,所以回答得幹脆。
“果然是你們。”竇衍陽悠悠地說。這次來執行任務之前,他得到的資料中就有這個全球最大恐怖組織的介紹。這是個沒有明確訴求、以標榜全人類自由而反對各國聯合政府的新人類組織。
“下麵的時間交給火星來的粟都先生,我希望你聽完之後將你得到的信息提交給你的上司,也就是聯盟安全總局局長科爾,並由他提交給亞歐聯盟議會及執行主席。”
“你在開什麼玩笑?我隻是個最普通不過的軍官而已,我不可能見到安全總局局長的,更別說什麼執行主席了!”竇衍陽大聲抗議道。這個時候金元亨推門進來,在他身邊坐下,衝他微微點了點頭。
竇衍陽心情稍微平複了些,他暗暗地把右手放在腰間的智能電磁脈衝手槍柄上麵,心想如果實在撕破臉就掏槍把對麵的金九和粟都都斃了,然後帶人到外麵做最後的抵抗,直到援軍到來。
金九沒理會竇衍陽的抗議,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身邊的粟都。竇衍陽也開始打量起這位“神秘客人”。
粟都看起來大概三十歲左右,個子不高,身材略有些發福,臉色晦暗,好像在地下監獄裏居住了一百年那麼久。他理著很短的頭發,戴著一副眼鏡,說話聲音低啞沉悶,講的卻是一口流利的亞歐聯盟官方語言:“我的確是來自火星,千真萬確。”
說話間粟都又用左手抹了抹額頭已經不再流血的傷口,仿佛是想告訴竇衍陽他受了極大的委屈:“剛才那個巴迪隊長一定要問我來自什麼地方,我告訴了他水猿人的事情,他就突然發起瘋來,用槍托使勁兒打我頭,然後拖著我的頭發讓我去找你們,說是我將災難帶到了地球。”
“這是事實,你不能否認。”金九插言道。
“我是來自火星沒錯,也的確是來求援的,但災難卻不是我帶來的。我剛才說了,火星上的原住民水猿人是和我們完全不同的文明。他們對能量和自然資源的需求遠大於我們,所以地球遲早是他們的目標。”
“你是說他們會消滅掉人類?”竇衍陽問他。
“是的。”
竇衍陽一愣,沒想到他回答得這樣幹脆:“那……你為什麼來這裏?”說著話他又看了一眼金九,因為自己實在沒有做好和粟都說話的準備。
“需要人類的幫助,就像金九說的,我需要聯係歐亞聯盟的執行主席。”說到這兒他歎了口氣,補充道:“我們在火星上有三個美麗的城市:極樂城、進步城和中立城,都是人類一百多年來建造的高科技大都市,總計居住著超過四千萬人口。可是由於水猿人對我們的分化,現在除了進步城以外,其他兩個城市都已被傀儡政府所控製,而我們的戰爭還在持續進行。為了拯救人類,我帶著火星國際的邀約而來。”
“我很同情你,可是……”竇衍陽邊說邊將手指放在脈衝手槍的指紋密碼鎖上,同時用腳在桌子底下碰了碰金元亨,以待說完幾句客氣話後掏槍將麵前的兩個人直接擊斃。
這雖然不是最好的辦法,但卻能最快解決問題。
“可是,我的確無能為力。”竇衍陽說道,“我接受的命令就是保護你的安全,直到有人來接你走。至於你的情況我幫不了什麼。”
“不,你可以。”金九突然說道。“我相信你能聯係到執行主席。”金九似有所指地說道。竇衍陽心下疑惑,不知道他此話何解,握著槍的右手驀然鬆開了:“什麼意思?”
“你知道,如果沒有把握我是不會坐到這裏的。”金九陰惻惻地說道,“你哥哥完全有這個能力。”
原來他指的是這個。
“既然做了功課,那金先生應該知道我會不會找他。”竇衍陽冷冷地回道。誰知金九也冷哼了一聲,語氣甚是強硬:“這是為了整個地球,竇上校應該謹慎考慮!”
“我想金先生也是為了大家好吧!”粟都插嘴結束了兩人的爭執。“地球比我想象中的更好,尤其是那部擁有超級智能和學習能力的操作係統,如果給予它足夠的權限我想它一定會是對抗水猿人的利器。”
“第一次AI世界大戰就是由此而來,戰爭結束以後它便被世界各國從憲法角度限製了之前近乎無限的權力。你的想法幾乎是要求我們開曆史的倒車。”竇衍陽說到這裏話鋒一轉,談到了火星身上:“再說了,火星上有什麼值得整個人類賭上自己的命運?”
“火星是個非常美麗的星球,擁有漂亮的市政建設、友好的人民和朝氣蓬勃的經濟,在那裏你可以做一切想做的事情,從頭開始做喜歡的工作。”粟都激動地解釋道,“那是西部大開發時代的美國,到處都是機會,如果我們真的趕走了水猿人,我們將擁有整個火星,將建造更多城市甚至一個更大的國家。”
粟都的話讓竇衍陽蘧然一驚,他好像在漫天的烏雲中看到了一絲穿過罅隙的陽光:“你覺得我們有可能打敗他們?你剛才不是說火星人很強大嗎?”
“是的,他們很強大。不過我有對付他們的辦法,隻要我能得到你們的幫助。”粟都斬釘截鐵地說道。這時金九也不失時機地伸過手來,將一個非常小的紙團交到了竇衍陽手上。
竇衍陽小心翼翼地接過紙團,剛掃了一眼會議室的門就被人突然撞開了,接著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風馳電掣地衝了進來,所有槍口都對準了金九和粟都。
“對不起,我們來晚了。”為首的中年軍官是中校銜,滿麵得意的他顯得精明強幹。“我是中立區陸軍二十九獨立作戰大隊的第一分隊長樸再興,奉命前來救援。現在外麵的恐怖分子已經全部被包圍,我的部下正在遣散公眾,希望竇上校給予指示!”說著話他給竇衍陽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一槍未發的樸再興竟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恐怖分子包圍分割,反被動為主動,看來這位樸再興也不算無能之輩。可惜竇衍陽此時卻心思全無,一門心思地在想剛剛他們談論的事,根本沒注意到樸再興其實是在向他炫耀功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