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顏的死而複生是落拓最近一係列夢魘的開端。
事情要從那次郊遊開始。
仲夏的塞北市酷熱難耐,本就稀少的雨水在半個月前光顧之後就再沒回來。每天坐在教學樓中朝八晚六的落拓總覺得待在這鋼筋水泥組成的森林中是在浪費生命。於是,他決定抽個時間出去放鬆一下。
周六這天早上,陽光明媚,落拓開著租來的SUV來到藍顏家門前。他事先並沒有告訴藍顏,藍顏自然一無所知。她蒙矓著雙眼,穿件粉紅色哆啦A夢圖案的睡衣,把落拓讓到客廳,然後用一種無辜的神色望著他,似乎對落拓這麼早打擾自己的美夢有些不悅。當落拓說出他的計劃時,藍顏立即將漂亮的眼睛睜得老大:“去紙鳶湖度假村?”
“對啊,你看,我都準備好了。”落拓張開雙臂,讓藍顏看自己特意找出來的旅行服和休閑鞋,然後指了指窗外的汽車,“最新款進口全地形越野車,裝滿了食物和裝備,甚至包括露營的帳篷和燒烤架。”
“這可不像你的風格,你什麼時候變得……”藍顏微笑著搖了搖頭,“我今天好多事呢!”
“都推了吧,現在紙鳶湖度假村不收費,多難得的機會。”
“不收費?不是說那兒挺貴的嗎?”藍顏問道。
落拓從上衣口袋裏摸出張名片:“昨天我在樓下遇到了這個人,是個科技公司的負責人。他們現在搞一個公益活動,本周加他們的微信公眾號就能免費住宿。”
“我倒是聽說那個地方風景挺好。”
“是相當不錯。”聽藍顏的口氣有些鬆動,落拓忙著敲邊鼓。當然,如果他這時候知道後麵發生的事情,一定會重新考慮這個決定。隻不過此時的落拓還在為自己能輕易說服藍顏而得意揚揚,他甚至開始幻想在紙鳶湖度假村的房間能和藍顏有進一步的發展。
他們戀愛兩年了,藍顏這是第一次答應和落拓出去過夜。在某種意義上,落拓也覺得算是水到渠成的暗示。於是他興奮地幫著藍顏收拾東西,然後開車向紙鳶湖度假村駛去。完全被欲望支配的落拓根本沒注意到一場噩夢已經向他逼近。
直到當天晚上入住紙鳶湖度假村時,落拓才注意到整個度假村竟然空無一人。遠處黑黢黢的別墅像是一個個怒目而視的巨人。藍顏似乎也注意到這一點,問道:“昨天那個人隻邀請了你自己?”
“他站在我們公司樓下發名片,和那些外賣公司免費送優惠券一樣,很多人都收到了啊!”
“那為什麼隻有我們自己?”
“我不知道,過去看看。”落拓說著和藍顏來到前台,一邊辦理入住手續,一邊問道:“為什麼沒有人啊?”
“還沒來呢。”小姑娘回答道。對這樣的回答,落拓並不滿意,不過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讓他期待萬分,他沒有精力去細琢磨其他,於是幾乎是半拖半拽著將藍顏拉進電梯,然後拖到了房間門口。
當落拓推開房門,準備和藍顏進屋的時候,突然間燈光閃動,一個身材清瘦的年輕男子出現在兩人麵前。與黑暗同色的風衣很巧妙地掩飾了他的形象。在瞬息之間,年輕男子從腰間拔出一支閃著銀光的手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藍顏姣美的麵龐——雖然此時正變得蒼白驚恐。
落拓的第一反應是擋在藍顏身前。可是男子的槍瞬間響了。雖然手槍帶著消音器,但在落拓聽來無異於一聲驚雷。藍顏的胸脯上綻開一朵鮮紅的花,尖叫與身體摔倒在地毯上的沉悶聲混雜在一起,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落拓瞪大雙眼,呆立在角落裏,不敢做任何反應。
黑衣男子從容地將槍收進風衣口袋,迅速轉身離開。落拓反應過來後,趕緊跑出房門去追那人,但是走廊裏空蕩蕩的,散發出一種恐怖的氣氛,落拓隻得回到房間察看藍顏的傷勢。可是當他回到房間,卻發現藍顏竟然失蹤了。
距離開槍的男人離開不過幾十秒鍾的時間,中槍的藍顏怎麼會消失不見?落拓驚愕地在房間裏徘徊四顧,忽然覺得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都未發生過,好像這次來紙鳶湖度假村的隻有落拓一人。
落拓跌跌撞撞地衝出門去,站在紙鳶湖度假村門前,任憑冷風吹過滾燙的身體,可是依然無法冷靜下來。他不斷自我催眠,覺得這一定是某些人的惡作劇。藍顏雖然外形美豔,可她畢竟隻是個普通的電視購物主持人,誰會和她有如此深仇大恨?
思索良久,落拓決定報警。可當他剛掏出個人通信終端時,終端卻響了,竟然是藍顏發起了語音通話。難道藍顏中的是麻醉槍?在自己追出去之後屋裏的同夥將她隱藏起來?難道是綁匪?落拓接通了終端。
藍顏聽起來她似乎並不太緊張,聲音有些低沉,絲毫沒有任何虛弱感:“你在哪兒呢?”
“顏顏你沒事吧?”落拓緊張地問道。
“我沒事啊,你怎麼了?”聽落拓口氣不正常,藍顏好像也挺奇怪,她停頓了一下又問道,“你到底在哪兒呢?”
“我在度假村樓下啊!”落拓聽得有點兒糊塗了。
藍顏的聲音有些嗔怒:“什麼度假村樓下啊?”
“紙鳶湖度假村樓下啊!”
藍顏的聲音更大了:“你去紙鳶湖度假村了?和誰?”
“和……和你啊。”說這句話的時候,落拓覺得自己都快瘋了。終端裏藍顏冷冷地哼了一聲,說了句有病就掛斷了通話。
落拓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他趕緊跑到停車場,一路全速前進,連夜趕回塞北。
午夜,藍顏睡眼惺忪地見到了滿臉驚恐的落拓,她將一杯涼水遞給落拓,落拓雙手捧著杯子,藍顏能清楚地看到他不停顫抖的手。
“你到底怎麼了?”藍顏看到落拓的狀態,又聯想到之前的那一通莫名其妙的通話後問道。
可是當她聽過落拓的解釋後,一臉的鄙夷無奈:“你是在做夢還是想詛咒我,你看我身上有槍眼嗎?”她的聲音引來室友女孩的關注。
落拓快要崩潰了,可他不知道如何說起。剛才近乎荒誕的情節難道真的隻是一場噩夢?好在藍顏沒事,這足以平慰落拓的心。經過簡單的溝通過後,他決定先回家休息然後明天再聊,睡一覺或許能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所有事情的經過。
“你等一下。”藍顏從屋裏拿過一個深褐色皮革麵料的硬皮筆記本,“這個本子不是你的嗎?什麼時候落到我家了?”
“這是我開會用的記錄本。”落拓清晰地記著周末之前還開過例會,之後這個本子被他放到了辦公桌的文件框裏,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我早上睡醒就看到這個本子在桌上,我猜你來過。”藍顏看著落拓的表情就知道事情絕非她想的那麼簡單。
“我沒來過,這裏麵一定有問題。”落拓緊張地思考著,總感覺有人在暗中操縱著這一切。也隻有這樣才能合理地解釋發生的一切。
落拓接過藍顏手裏的筆記本,感覺它是揭開這一切謎題的關鍵。
“怎麼了?”
察覺到落拓神色有異,藍顏湊過來瞅了一眼,發現在筆記本扉頁上,有人用娟秀的字體寫了一行字:昭陽路四十七號,我的故事,你的故事,今天的故事。
“這是你寫的嗎?”落拓翻來覆去地看著這不多的幾個字。
藍顏走過去,看出這的確是自己的筆跡,滿臉驚恐:“這……這不是我寫的。”
落拓苦笑著合上筆記本說道:“我相信這不是你寫的。可到底是誰在搞鬼?你明天敢不敢和我一塊兒查個清楚?”
“不好吧?”藍顏還未回過神兒,“萬一這是個圈套呢?”
“你要是害怕就在家等我,我明天必須要去。你知道我的性格,這種事不弄明白我肯定睡不著覺。”
“好吧,明天早上八點在地鐵口碰頭。”藍顏也想著把這一切都搞清楚,稀裏糊塗地發生這麼多事也讓她感到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