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證明(1 / 3)

兩天後,師姐打來電話,說自己已經去過工廠,工廠的運營一切照舊,工人都知道我師姐就是他們的老板娘,所以師姐問董先生回去沒有的時候,他們都說已經好久都沒看到董先生了,廠子裏所有的事情都交給副廠長什麼的在代為處理。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師父說師姐的語氣聽上去很是焦急,在我看來,師姐可能在扇子和感情之間,更在意董先生這個人。因為那個時候我沒有感情上的經驗,所以很難體會到。

師父告訴師姐,在柳州繼續找找,因為想來董先生不會因為我們之前的猜測,由於一把扇子而棄之自己的企業不顧,除非那個企業本身就是個幌子,但是可能性並不大,假若他真的是一個寶物收集的商人,收藏寶物,也是需要資金的。在師姐來電後的第二天,師父突然要我收拾點必要的東西,例如他授給我的法器等等,跟他走一趟。我當時問他,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幫著師姐找到董先生才對,我們自己的業務還是暫時停下吧。師父說,讓你收拾這些,就是去找董先生。我疑問道,你現在找到他嗎?師父跟我說,其實在師姐離開的當天,他就已經暗暗跟我們這條道上的人放出消息去,讓大家幫忙尋找這個董孝波,師父的資曆在昆明雖然算不上是最老的,但是很多人都知道我師父忠厚耿直,多年來朋友比仇人多,所以大家都願意幫忙,也是出於對我師父的一份敬重,而師父叫我收拾東西那天,就是有人跟師父回話說,找到了董孝波。

我問師父,這家夥現在在哪?因為自從師姐的事情發生以後,我對這個姓董的就全然沒有了好感,我甚至覺得先前他跟我和跟我師父套近乎,完全都是在演戲,以他這樣高深的演技,如果不是慣犯,就是個天生的影帝啊!師父說,在玉溪呢,現在正帶了人在滿撫仙湖準備打撈扇子呢。師父的語氣很失望,顯然,他也在為董先生潛伏這麼深博取大家的信任感到深惡痛絕。我問師父說,可是當時啞巴昝師父不是說扇子是鑄了銅座的,撈起來也沒辦法還原了嗎?師父對我說,董孝波這種人,他打撈扇子起來,並不是為了要拿扇子打鬼什麼的,他純粹是一種收藏,據為己有的霸占。

在出發去玉溪的路上,離玉溪越近,我和師父就情緒越激動,雖然辛然師姐跟我相處的時間並不算長,但那究竟是我的師姐,是一家人。看到自己的家人被這麼欺瞞利用,怎麼可能不生氣。我和師父去玉溪的消息沒人知道,甚至沒有告訴扇子原本的主人那家兄弟,我們到達玉溪後,連飯都顧不上吃,就開始打車朝著先前昝師父說的撫仙湖水下古城的位置走去,這其實是我和師父在賭博,因為我們並不知道董孝波此刻是不是在那片區域,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親自督戰。

早在我們到達玉溪的時候,師父就給他的朋友打了電話,這個朋友想必是在幾條道上都有熟人的,當我們到達撫仙湖附近的時候,師父再次給他打了電話,那邊回過來的消息說,想要在撫仙湖打撈東西隻有兩個途徑,一是透過當地水文管理站下發批文後,經過文物部門允許才可以打撈,因為那時候的撫仙湖,水下有古城盡管沒有被官方證實,卻已經是一個公開的秘密。所以基於對文物的保護,必須這麼幹。另一種途徑就是到湖邊的漁民或者島民那兒,私下談價格,請他們組織村子裏的人打撈,但是古城遺址範圍內的打撈也是不允許的。所以董孝波若想要找到扇子,肯定是要托關係到官方弄到許可證才行,否則就是犯法。而師父的朋友說,正好幾天前下發了一個批文,批文上含糊其辭,總之是許可了,若真是這樣的話,就說明董孝波以民間企業家或者港商的身份,不知道用什麼手段讓官方默許了他的這次行為。師父掛了電話後說,這中間的黑白我們就管不著了,自來就是這樣,既然他拿到了官方的許可,他肯定是先從水下古城區域下手。於是這樣,我們就來到了撫仙湖的東北側,也就是傳說中水下遺址的地方。

其實距離撫仙湖那個開放性公園的入口來說,水下古城的區域需要輾轉好幾次才能到達,這也是我第一次去撫仙湖。所謂的湖,在我看來和昆明的滇池差不多,隻不過水看上去要清澈一點,水鳥稍微多一點,人煙稍微少一點而已。兩個多小時的輾轉後,我們到了那片區域,師父沒有租船直接在湖麵上找打撈隊,而是沿著湖邊尋找,撫仙湖很大,大到想要看到盡頭是不可能的,但是在視野範圍內尋找水麵上的打撈船隻,還是挺容易的,所以我們很快就找到好幾艘距離相對靠近的船隻,在離開岸邊幾裏的地方,而那個岸邊,有一處從岸上延伸出去十來米的舢板,我和師父繞著路靠近,走到近處的時候發現,舢板的盡頭放了一個小茶幾,上邊好像還擺著點酒,而背對著我們有一個不算太高的平頭男人,手裏打著一把太陽傘,卻沒有把傘遮住自己,而是把傘遮住了他身邊一個坐在靠椅上的人。

盡管是背影,我和師父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這就是那個騙取了我們信任,然後傷害了我師姐的董孝波。

我是個比較衝動的人,我正想要衝上去揍他一頓的時候,師父拉住我,然後左右看了看,發現附近除了那個打傘的平頭男以外,並沒有別的人在。看樣子董孝波在這裏悠哉悠哉地喝酒曬太陽,順便還盯著湖麵上打撈扇子的船隻了。師父指著那個平頭男說,這個人可能是保鏢,你現在衝上去恐怕人家沒那麼容易讓你動到董孝波。我心想也是,正在琢磨該怎麼辦的時候,師父突然淘氣地說,待會上去的時候小聲點,邊上是水,你先把那個平頭的家夥給撞水裏去,然後馬上製住姓董的。我老了,打架不在行,那人下水了我還能有法子收拾他不敢亂動。

其實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個惡魔,而師父心裏,是一個大魔頭。

那天的太陽很大,撫仙湖的東北角岸邊和其餘岸邊不同的是,這一片更像是海邊的沙灘,除了沙子不像海邊那樣亮晶晶的,而是泥棕色像河沙一樣,而另一側的西南角,聽說邊上就沒多少沙子,而是小石塊了。玉溪市對於撫仙湖的堤岸工程做得很是到位,所以我從堤岸邊悄悄走過去,並沒被發現,而越是接近舢板,我就越緊張,生怕被他們發現,好在沙子上走路沒什麼聲音,舢板也就十多米長,我在緊張地靠近到他們幾米的位置時,突然發力,用肩膀狠狠撞向那個打傘的平頭男,他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我給撞到湖裏了。師父此時也跟在後邊但是他沒有上舢板,而是站在湖邊對著水裏那家夥嘰裏呱啦的念著,念的什麼我也不知道,而在這個時候董孝波也驚訝了,沒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就雙手抓著他的衣服,然後狠狠一頭用我自己的腦門子撞到他的鼻梁上。

所以假如有一天你在街上看到有人打架第一招就用這個,那就是我。請在我打完後跟我握手,我會對你們微笑的。

董孝波這一下八成是暈頭轉向了,我雖然額頭也痛但是他的鼻子肯定更痛,鼻子被撞的話,會忍不住掉眼淚的,而掉眼淚的人,在心理上就會立刻處於下風,經驗之談,百試不爽。於是我左腿跪著壓住他的命根子,右腿跪在他的左手上,左手壓住他的右手,因為我是左撇子,右手卡住他的脖子,這樣他就動不了,任憑他在地上哼哼。

我冷笑著恨恨地對他說,姓董的,你他媽可真行啊,演技真牛逼啊,這出戲你他媽還是主唱啊,你他媽要不要我給你找個樂隊來伴奏一下啊?

我想說我必須形容一下當時的情況。我雖然歲數不大,但是自認為身體是比較結實的那一類,而且又年輕。董孝波雖然年齡比我大了不少,但體格是很明顯不如我的,再加上這些日子我跟著師父風裏來雨裏去,吃過苦,也得到過鍛煉,以前從未接觸社會,卻在師父的帶領下以這樣的方式接觸到社會最為陰暗的一麵,這些對我來說,都算是一種磨礪,我沒有像其他小孩一樣,先對世界充滿了憧憬,而後卻在逐漸現實的過程中,一點點被打磨得沒有脾氣。換句話講,當時的我可能比起同齡人來說,稍微成熟和市儈一些,所謂近墨者黑嘛。師父在我看來,若非是教我手藝,且為人耿直的話,假設把師父丟到人從裏,他一樣是個痞子。所以我也染了一身的邪氣。

在上述的說明下,我壓製住董孝波,幾乎沒怎麼費力,因為我理直氣壯啊。

董孝波自然是沒想到我和師父會這麼快就追蹤到他的動靜,他太低估我師父在雲南當地的信息來源了。他先是癱在地上,呼呼喘著氣,鼻子嘴巴都在流血,一副還沒反應過來的樣子。看樣子之前那一頭撞上去,不僅撞傷了他的鼻子,還讓鼻血順著鼻腔流到了嘴巴裏,所以看上去就比較慘。我也是對他怒目相對,雖然最直接的受害者是我師姐,但是我和師父也是被他欺騙的人之一,而我最接受不了的就是欺騙,尤其是欺騙後被我發現了真相。

師父站在岸邊,先前念咒時候的手形已經回到平常的樣子了。他對我說,打一頓就夠了,弄起來吧,把他綁椅子上。說完師父就伸手到自己的腰後麵摸出一根小拇指粗細的麻繩,扔到我麵前。師父隻要是出門辦事,都一定會捆上一個灰白色的麻布材質的小布袋,橫著放到自己的腰後,那口袋裏的東西除了繩子羅盤什麼的,還有就是能夠隨手拿到的玩意。因為這行相對其他正常行業來說,我們往往會遇到更多的危險,這些東西,就是能夠迅速拿出來救命的玩意。

我還壓在董孝波的身上,師父丟過來的繩子我夠不著,但是我又不能起身,因為我一起來也許董孝波就要逃跑,於是我跟師父說我拿不到,師父沒有說話,就直接從岸邊走上了舢板,撿起地上的繩子,然後走到我身邊,雙手一伸抓住董孝波胸前的衣服,一下把他給扯了起來,於是我倆七手八腳地就把他給捆在了椅子上。一邊捆我一邊問師父,水裏那家夥怎麼辦?師父你都上來了他怎麼還呆在水裏不動啊?

師父轉身看了水裏那家夥一眼說,他啊,別管他了,他一時半會還動不了。師父摸出一個小瓷瓶跟我說,水底下有朋友幫我抱著他的腳呢。一看到那小瓷瓶,我就明白了,當年我第一次到師父家的院子的時候,他就是用這種小瓷瓶來整了我。隻不過這個手藝師父從來都沒教給我,所以我至今還不會。師父笑著跟我說,這瓶子裏的這個好朋友,跟在我身邊好幾年了,因為是個小孩子,送過去沒人幫忙的話還是會受苦,還是讓它跟在我身邊,等戾氣消磨了之後再說。我點點頭,師父身上我不知道的秘密實在太多了,我也沒辦法一一問,而且當下也不是時候。

師父和我站在董孝波跟前,他卻揚眉看著我們,態度很是不屑,那種表情是很欠揍的一種,所以我正打算再給他幾耳光的時候,師父蠟燭我跟我說,你別著急,你讓他好好說話。於是我就點了根煙站到一邊去了。

師父走上前,伸出一隻腳,直接踩在董孝波的命根子上,但是看得出沒有使勁踩,然後師父把一隻手放在彎曲起來的膝蓋上,耷拉著脖子,就跟電影裏的老流氓沒兩樣,他冷笑著問董孝波說,小董啊,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董孝波沒說話。師父說,我覺得我這個人還可以,至少比較講道理。然後師父說,你在跟著辛然來昆明之前,你肯定是知道我是幹嘛的對吧?董孝波還是不說話,師父就大聲說,我問你你就給我回答,一聲不吭你就躲得過了是嗎?快回答,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不?

董孝波可能是被師父這一下給驚著了,但是他依舊沒說話,隻是看著我師父,然後輕輕點點頭。師父說,既然你知道我是做什麼的,那你哪來的熊膽子,敢在我這裏玩小把戲?董孝波依舊是那種眼神,但是他並沒有回答師父的這個問題,而是側著腦袋,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我一看那口水,裏麵有血,看樣子剛剛那一下還撞得不輕,於是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子,還真是有點隱隱作痛。

師父接著跟董孝波說,不過語氣卻較之先前略微和緩了一點,也許是說到師姐的關係。師父說,你知不知道在我們從玉溪回了昆明之後,有天晚上你提前休息了,辛然在院子裏陪我喝酒,她是怎麼跟我說的?她說她覺得自己很幸運,這樣的身世這樣的經曆,卻能夠找到一個你這樣不計較她的人生的男人。她認為自己很幸福。董孝波沒說話,師父接著說,你知道我們當師父的,尤其是我還把辛然當成是我自己的女兒,她跟我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我有多麼替她高興嗎?可惜啊,知人知麵不知心,到頭來,你偽裝得再好,也依舊是個混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