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來是我兒子，但並不是親生的。十三年前，他的父母在一場交通事故中遇難。三十多人的大巴上，大約兩歲的他，成為了唯一的幸存者。
在尋找他的親人未果後，他被送到了孤兒院。
這個孤兒院的院長，是我一個同學的親戚。
而我，則有著和他極其相似的經曆。
於是順理成章的，我收養了這個比我小十五歲的孩子。
一開始，我還有點擔心那場災難在他心裏留下陰影，可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他生性豁達，積極樂觀。
或許是有類似經曆的緣故，我們的關係比一般的父子還要好些。
鳳來從小就特別喜歡足球，而且天賦也很好。雖然基本上都是踢的那種野球（隨便幾個人，隨便什麼場地就開踢），但還真給他練出了一些本事。十五歲的他，已經在縣裏小有名氣。並且在幾個月前被金德俱樂部召入少年隊，入隊三天，他就以出眾的技術贏得了整個教練組的喜歡。金德少年隊的主教練吳濤還滿臉喜色的對我說：“這孩子是一塊璞玉，雖然未經琢磨，但將來必成大器。”說得我也著實跟著開心了一把。
可惜好景不長，一個月後他就被俱樂部退了回來。理由是十六個字：自由散漫，目無法紀，目無尊長，屢教不改。
說實在的，這還真沒冤枉他。第一，這家夥跟著我一起生活了這麼久，一直都是沒大沒小，目無尊長。（早些年經濟情況相當拮據，為了節約開支，他的小學課程是我教的，長大一些，他又以不適應學校生活為由，賴著我做他的導師。因此也沒去學校接受正規教育。）第二，這家夥相當懶惰。洗衣做飯從來不會，寧可餓一天也不願自己下碗麵條吃。第三，他向來都是想睡就睡，基本上太陽不爬到正頂上他是不會起床的。
也怪我一貫放縱，自由散漫早成習慣了的他，突然要去過那種事事有人管的生活，確實是難以適應。算了，回來了就回來了。以前日子是怎麼過的，以後也怎麼過好了。
沒想到我的想法第二天就改變了。主要原因是他回來的第二天，吳教練寄來的一封信。
在信中，他對鳳來的球藝很是推崇：“在他這個年齡段，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他這麼有天賦的孩子。對足球的感覺比國內許多職業球員還好。不好好培養未免可惜。中國足球的希望，就全看他們這一代了。”同時也提出了一些不足：“他身體單薄，團隊意識很差，若不好好引導，將來也難成大器。這孩子自尊心和自信心很強，但太過自信也不是好事，年輕人要適當遭受一些挫折才有利於成長。”
讀了吳教練的信，經過考慮，我還是找他談了一次話：
我問：“小子你是不是從踢球以來還沒被人欺負過？”
鳳來：“沒。幹嘛問這個？”
我問：“你覺得和你一起在金德訓練的那些孩子怎麼樣？”
鳳來：“不怎麼樣。”
我問：“哦……那麼那些職業球員呢？”
鳳來：“也不怎麼樣。技術不咋的，成天一副得道高僧的樣子。”
我問：“這樣看來，在金德你最厲害咯？”
鳳來：“本來就是。他們還死不承認。”
我問：“這麼厲害他們怎麼讓你回來了？”
鳳來：“他們老在我身上挑毛病，什麼夜不歸宿啊，早退遲到啊。說這說那的聽多了煩。”
我感慨：“哎，要我怎麼說呢，你簡直就是一頑劣兒童。”
鳳來：“本來就是。”
我：“……”
談話就這樣結束了。看來吳教練說的是對的，這小子身上有一股子傲氣。這是過度自信帶來的負麵效果。兼且自由不受約束的性格，使他的這種傲氣看上去很張揚，或者說是年少輕狂更確切一些。在他身上，優點與缺點同樣明顯。
這件事我一直掛在心上。於是一次在酒吧喝酒時，無意間就跟李水談起這件事。李水是酒吧的老板，比我年長幾歲。早些年跑過許多國家，據說還參加過中東戰爭和伊拉克戰爭。和我的關係很好。
“這還用想，到國外去！”李水語出驚人。
我有點發愣：“有這必要麼？踢個球而已。”
李水也不忙著答話，端起杯子跟我碰了一下，舉起來一口喝光了才道：“老弟，不是我說你。你也太不了解國內的足球形勢了。”
我做了個手勢，表示願聞其詳。
李水轉動著手裏的杯子，盯看了半響才道：“鳳來這孩子，踢球在附近這一帶很有名。我見他踢過球，確實不錯。也難怪有俱樂部會看上他。”說完又看著我，道：“你對這孩子的期望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