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雙傑扭頭望向肖遠山:“老肖,一定是你搗的鬼吧?”
肖遠山一臉的無辜:“你可別冤枉我,是馮局親自選的將。”沒多久,歐陽雙傑就辦完了交接手續,跟著肖遠山他們離開了省警校。
路上肖遠山向歐陽雙傑說了下徐榮和蔣文山的案子,徐榮的案子歐陽雙傑算是當事人,所以肖遠山說得更多的是蔣文山的案子。正說著,肖遠山的電話響了,他接完電話,神色很是嚴肅:“二十分鍾前,遠馳集團董事長聶遠馳跳樓自殺了,他是從遠馳集團的樓頂跳下來的。”
歐陽雙傑很快就進入了角色:“現在很流行自殺嗎?而且死的這三個人可以說是林城商界的風雲人物。老肖,我想你們應該已經查過了吧,徐榮和蔣文山之間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聯係?”
“沒有,他們幾乎沒有什麼交集,也沒有業務上的聯係,就像兩條平行線。”肖遠山回答道。
他們回到市區並沒有再趕去遠馳大廈,而是直接回了局裏。因為此時距離聶遠馳跳樓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遠馳大廈處於市裏的黃金地段。為了防止擁堵,警方出警後,就已經將聶遠馳的屍體拉走了,現場自然也被清理幹淨了。
肖遠山領著歐陽雙傑進了馮開林的辦公室。馮開林親自迎了上來,熱情地握住了歐陽雙傑的手:“歐陽啊,老肖可沒少在我麵前提起你,知道他是怎麼說的嗎?他整天念叨你天生是幹刑警的料,讓你窩在警校可惜了。”
歐陽雙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馮局,您可別聽他瞎吹,我充其量就是個趙括,隻會紙上談兵。從警八年,一直在警校任教,對於查案來說是個新兵。”
馮開林擺了擺手:“你就別謙虛了,我相信老肖的眼光。對了,聶遠馳的事情你們應該也聽說了吧,作何感想?”
肖遠山說道:“我們還沒到隊裏去,暫時還不知道現場勘察的結果。”
馮開林淡淡地說:“初步認定是自殺,無征兆自殺,自殺前半個小時還讓秘書通知各部門經理下班後留下來開會。”
“也就是說他是突然冒出來的自殺念頭。但一般來說自殺是需要很大的決心和勇氣的。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自殺者從閃出念頭到付諸行動,一般都會經過一段思想的反複波動期,他們會在死或不死之間左右搖擺。當然,也可能是巨大的刺激讓他們在瞬間萬念俱灰,很明顯,聶遠馳不應該屬於後者。”
馮開林聽歐陽雙傑說完,輕聲問道:“為什麼?”
歐陽雙傑笑道:“因為真的有什麼巨大刺激的話,他公司裏的人應該會知道。”
馮開林點了點頭:“嗯,說得有道理,不過,如果刺激來源於一個電話呢?”
“你是說他很可能是接到了什麼電話,受了刺激而自殺的?”肖遠山問道。
“他確實是接了個電話,不過是不是因為那個電話刺激了他,就需要你們給我答案了。”
離開馮開林的辦公室,肖遠山問歐陽雙傑:“剛才我看你好像想說什麼?”
“沒什麼,我隻是腦子裏突然閃出了一個念頭,很不成熟,等我想明白了再說吧。”
專案組一共隻有四個人:肖遠山、歐陽雙傑、邢娜和許霖。肖遠山作為刑警隊的大隊長,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這幾起所謂的“自殺案”的調查重擔就全壓在了歐陽雙傑的身上。邢娜是局裏出了名的冰美人,曾經是局裏單身男士心中的“女神”,不過他們卻沒有能融化這座冰山。邢娜到局裏五年多了,現在還在單身,而追過她的一些年輕小夥都陸續有了自己的家庭。大家都很是好奇,什麼樣的男人才能成為邢娜的真命天子。別以為邢娜長得漂亮就覺得她是一隻花瓶,她雖貌美如花,卻是一朵“霸王花”,生於武術世家的她還是一個搏擊高手,每次隊裏有行動她總是衝在前麵,大有巾幗不讓須眉的氣勢。而許霖與歐陽雙傑早就相識了,他去年才從警校畢業,是歐陽雙傑的學生。
歐陽雙傑在白板上寫下了三個名字:蔣文山、徐榮、聶遠馳。
他轉過身來:“我看了之前的案卷,前期的調查工作確實做得很細致。或許是因為有了‘自殺’這個先入為主的認定,而忽略了對三個人背景的調查,我想我們可以從這點入手。”
他看了許霖一眼:“許霖,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許霖應了一聲,歐陽雙傑補充道:“一定要越詳細越好,看看三個死者是不是曾經有過什麼交集。邢娜,我們一起再把三個人的社會關係梳理一遍,看看能不能有什麼發現。”歐陽雙傑指著照片上的徐榮說道:“就從他開始吧。”
簡單地布置了任務,他們就離開了辦公室,開始了各自的調查。
“徐榮死了以後,信邦製藥暫時由他的妻子秦紅梅接管。”在電梯裏,邢娜淡淡地說道。
歐陽雙傑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秦紅梅大約五十歲左右,很是富態,原本就有些寒磣的臉上抹了厚厚的粉,穿了一條黑色的長裙,脖子上、手指上都金光閃閃。
“秦總你好,我們是市局刑警隊的,想向你了解些情況。”歐陽雙傑開門見山。
秦紅梅並沒有從她的老板椅上起來,隻是斜了他們一眼:“刑警隊的?你們想了解什麼啊?”邢娜皺了皺眉頭,秦紅梅又說道:“如果還是為了那死鬼的事情,那麼對不起,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再說警方不是已經給出結論了嗎?”
歐陽雙傑微笑著說:“秦總,據我所知你們夫妻關係一直以來都不是很好,另外我還聽說你有個很要好的朋友,叫羅錦樺,對吧?”
秦紅梅的臉色微微一變,站了起來:“你什麼意思?你是在暗示我和徐榮的死有什麼關係嗎?”
歐陽雙傑聳了聳肩:“我可沒這麼說,其實我們來並沒有惡意,隻是想和秦總隨便聊聊。當然,如果秦總沒時間那就算了。”
他望著一旁愣住的邢娜:“我們走。”
“等等!”秦紅梅換了一副笑臉從大班桌後繞了出來:“實在對不起,因為剛剛接手公司的事情。一直沒辦法理順,所以心情不太好,見諒!”
她招呼兩個人坐下,又讓人倒了茶:“不知道二位想要了解些什麼?”
邢娜上次就和秦紅梅打過交道,她是一個尖酸刻薄的女人,而且仗著有錢,不把任何人看在眼裏,沒想到歐陽雙傑兩句話就把她拿下了。
在秦紅梅的辦公室裏坐了半個多小時他們就離開了,秦紅梅說的和案卷中的大抵一致,看來這一趟他們是白跑了。
徐榮的獨生女兒叫徐欣,省美院剛畢業,就自己開了一個畫廊。原本徐榮是想讓她到公司學做管理。用他的話說,偌大的家業以後都是她的。可偏偏徐欣對公司根本就沒興趣,徐榮也就由她的性子了。
“徐小姐,聽說你父母的關係並不好,是這樣嗎?”歐陽雙傑先直接進入了正題。
徐欣蹺起了二郎腿,小腿輕輕地搖動著:“是有這回事兒,其實也不能全都怪老徐,我那老媽你們見過了吧?形象氣質我就不說了,就她那脾氣也隻有老徐能夠忍受。我大學畢業以後自己搬出來住就是想要躲開她。”
徐欣倒是很健談,歐陽雙傑的問題她都沒有回避。
“老徐有個很要好的異性朋友叫葉凝霜,是市話劇團的演員。別看她已經四十多了,保養得卻很好,人也很漂亮,看上去就像三十出頭的樣子,那氣質更是沒得說。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歐陽雙傑的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徐欣:“你好像對葉凝霜很有好感?”
徐欣也不否認:“她確實是很不錯,而且也教了我很多東西。”
邢娜輕聲問道:“你和葉凝霜接觸,就不怕你媽不高興嗎?”
徐欣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她有什麼不高興的,老徐有一個葉凝霜,她不也有一個羅錦樺嗎?”看來徐欣對於自己父母的事情看得很開。
歐陽雙傑笑著問她對羅錦樺的印象如何,她的評價就用兩個字:猥瑣。
“你父親去世了,你就沒有想過接手他的公司嗎?剛才我們去見了你媽,她說她什麼都不懂,管理起來很是吃力。”歐陽雙傑很是隨意地問道。
徐欣淡淡地說:“沒興趣。再說了,她的話根本就靠不住。她是一個控製欲很強的女人,在家裏把老徐和我壓得喘不過氣。很早以前她就向老徐提出想去公司幫忙,做副總兼財務總監,被老徐給頂住了,老徐說她去了一準就隻會添亂。說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邢娜皺了下眉頭:“哪有這樣說自己母親的。”
徐欣白了她一眼:“我隻是重複老徐的原話。用不了多久,那公司就得讓她折騰散了。”
歐陽雙傑問:“那你就不擔心?”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這個畫廊足夠養活我。再說了老徐平時給我的那些錢也足夠我生活了。別看我有個能幹的老爸,可我並不是那種富二代,我能夠自力更生。”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看得出來。對了,門口停著的那輛紅色奧迪是你的吧?我聽說徐總前些日子訂了一部車給你做生日禮物,就是它嗎?”
徐欣“嗯”了一聲:“原本我想把它退了,可想想是老徐送給我最後的禮物,留著做個念想也好。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我要趕去殯儀館了!”
回去的路上,邢娜繃著個臉,發泄著對徐欣的不滿。她很看不慣徐欣對自己父母的不敬。她說徐榮死了才幾天,徐欣的臉上卻根本看不出一點悲傷。
“哦,你是這樣看徐欣的?”歐陽雙傑並不讚同邢娜的說法。
“不是嗎?”
歐陽雙傑搖了搖頭:“很多時候事情並不是像你的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那樣,其實徐欣和徐榮的感情是很深的,而且徐榮的死對她的打擊也很大。雖然她一口一個老徐地叫著,這隻是因為徐榮活著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習慣了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每次徐欣說到‘老徐’這個詞的時候,她的目光中都充滿了溫情,‘老徐’是屬於她和徐榮之間的美好回憶。在她的心中徐榮比秦紅梅的分量要重得多。她當時的回答無不對徐榮的偏袒,但又覺得自己說出那樣的話有些對不起秦紅梅。她還有個習慣性的動作,就是在說話的時候有意無意抬手摸一下自己的額頭。如果你細心地觀察就會發現,她都在什麼時候摸自己的額頭。”
邢娜想了想:“好像都是說起秦紅梅的時候。”
歐陽雙傑笑了:“對,這說明她雖然會對母親的行為指責,可是她心底的道德標準卻讓她感到內疚。至於說她沒有把悲傷掛在臉上,是因為她原本就是一個堅強的女孩,從她另類的打扮也不難看出這一點,她的內心相對來說是比較強大的。”
邢娜望向歐陽雙傑:“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這可是我的專業,我是學心理學的,人的行為心理及細微表情的分析是我的必修課。”
邢娜問:“接下來去哪兒?”
歐陽雙傑說道:“我想去見見蔣文山的妻子,我記得她說蔣文山的死可能和一幅畫有關係,但因為是自殺案,那幅畫並沒有作為證物帶回局裏,我想順便去看看那幅畫。”
“如果你隻是想看看那幅畫我想我應該有辦法,可以讓蔣文山的兒子抽空送過來。”邢娜說道。
邢娜打了個電話,不過歐陽雙傑聽得出並不是打給蔣文山的兒子,等她掛了電話,歐陽雙傑說道:“你表妹和蔣文山的兒子在談戀愛?”
邢娜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我看過你的檔案,你是獨生女,你通電話的時候我隱約聽到接電話的是個女孩,而且好像她的年紀要比你小得多,你說話像是命令的口吻,加上你們年齡的懸殊,所以我斷定她不是你的表妹就是你的堂妹。”
邢娜微微點了點頭:“可是你又是怎麼知道她和蔣文山的兒子在戀愛呢?”
歐陽雙傑笑了:“這就更簡單了,一開始你就很肯定地說可以讓蔣文山的兒子把畫送來,可你卻不是親自打給他兒子,而是繞了一個彎,這說明你找的這個人是能夠支使他兒子的人,那麼她能支使蔣文山的兒子在父親治喪期間把畫送來,我很自然就想到他們可能是情侶關係了。我還能看出來,你很不滿意他們在一起,你左一個‘那個人’,右一個‘那個人’,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你讓人覺得可怕!”邢娜說得很認真。假如一個人能夠把你一眼看破,從你的一言一行就能夠知道你的很多信息,這樣的人確實讓人覺得可怕。歐陽雙傑的心裏一陣苦澀,三年前陳瑜也說過這樣的話。
歐陽雙傑走到了窗邊,望著窗外,他用力地搖了搖頭,腦子裏想起臨出門時父親的那句話:徐榮、蔣文山和聶遠馳事業的起點很高。歐陽雙傑拿起了聶遠馳的資料看了看,聶遠馳的發家是從收購了一家經營不善的小企業開始的,資料上說當時聶遠馳把所有的錢都投入了這家小企業,大概七八萬元。這些錢放在二十幾年前可是很大的數字。而以聶遠馳的家境,父母都是三線企業的職工,是不可能拿出這麼多錢來給他創業的,那他的第一桶金是怎麼來的呢?
肖遠山眯起了眼睛:“你是懷疑徐榮、蔣文山、聶遠馳創業初期的資金來源有問題?”
歐陽雙傑“嗯”了一聲:“是的,如果硬要說他們三個人有什麼共同之處,這應該算是目前我們能夠查到的最大疑點。”
肖遠山說:“既然是這樣那就先暗中調查一下,不過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要查出當初他們創業的起步資金到底是從哪裏來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當然也不排除他們都是向朋友借的。就拿蔣文山來說吧,杜萍的家裏就很有錢,杜萍的父親當年是個包工頭,他要拿十萬、八萬的出來確實也不算什麼難事。”
邢娜手裏拿著一幅畫走過來,那畫用塑料袋包著,看得出邢娜是個有心人。回到辦公室裏,邢娜戴上白手套,小心地把畫取出來,放在了桌子上。
“這幅畫的名字叫《償還》。”邢娜說道。
歐陽雙傑沒有說話,仔細地看著這幅畫:“你看出了什麼?”
邢娜搖了搖頭:“我隻覺得這幅畫很詭異,讓人感覺很壓抑,而且筆法拙劣,不像是一幅畫,倒像是信手塗鴉。”
歐陽雙傑一直盯著那幅畫:“作畫的人很有功底,隻是他故意隱藏了自己的實力。你看看這幅畫的整體布局,特別是它的留白,都是經過細致地構思。另外就是它的色彩,看似雜亂無章,但仔細留意你會發現作者想要表達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