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一(1 / 3)

天一直陰鬱著,厚厚的雲層鬱積在天上,卻滴雨未落。

樹林裏,茂密的林木蔫蔫的,綠的有些妖異。這個大悶熱的天氣,閑坐著都要流汗。

沙丘行宮外,數不清的屍體隨意丟棄在滿是沙礫的空地上,已經完全腐爛的,血跡還沒有幹涸的,繞著宮牆,整整一個大圈。一群蒼蠅嗡嗡的在屍體上飛來飛去,細看去,白慘慘的幾堆蛆蟲不停的蠕動。

距離行宮數十裏外的一片空地上,綿延的營帳望不到邊際。營地裏,氣氛很是緊張,不斷有渾身玄色甲衣,全副武裝的執法隊穿行,但凡有交頭接耳的士兵,被發現後都要吊起來受到鞭笞。

黃昏時分,一陣悶風自南而來,總算帶來幾絲涼爽感覺。

營地轅門突然大開,一隊身軀坐騎均包裹在甲胄裏的重裝騎兵飛馳而出,後麵,是一萬名射手緊緊跟隨。

轉過一道山坳,沙丘行宮那數十米高的宮牆便出現在視野中。重騎兵將領輕車熟路的將兵士排布在行宮周圍,占據所有險要關口。

“諸將共勉,解救主父!”隨著這聲厲呼,漫天箭雨傾灑向遠處的行宮。

行宮那斑駁的牆頭上,原本空無一人,隨著箭雨傾落,數十道身影閃出,均勻的分布在城頭上。在幾裏長的城頭,區區數十人顯得有些寒酸。那些人身穿雪白布衣,額上纏一道白綾,麵容肅穆,同時仰天大喝:“誓死保衛主父!”

這喝聲震天,竟然壓過對麵數千人的嘶動。隨著喝聲落下,以城頭上諸人為中心,一道道繽紛閃爍的光幕突然耀起,將整麵宮牆包裹住,水泄不通。

萬多支撕空強箭,無一例外的被光罩阻隔在外,跌落在宮牆下。

隨著將領再次令下,利箭劃破長空,早已整裝待發的重裝騎兵渾身光華繚繞,胯下坐騎一躍數十米,衝向宮牆。數百人的衝鋒陣型,聲勢幾乎壓過上空中的萬箭破空。

“是角虎軍!”宮牆上一聲驚呼,隨著箭雨掠過,那數十人雙手向下,齊齊揮出一道暴虐掌風,順宮牆而下,卷起堆在牆角已經一米多高的箭矢。

那幾萬枝箭矢受強風裹挾,齊刷刷轉頭,疾射向衝鋒而來的騎士。

騎士們勢頭甚猛,避無可避,雖然渾身著了甲衣,甲衣上卻總有薄弱縫隙,頓時被箭矢穿透。這一陣暴雨似的箭雨過後,已經有數十名騎士墮下坐騎,淹沒在其後的同伴坐騎蹄下。其中勇猛些的,身插數十箭,卻仍不以為意,手臂一揮,劈斷身上的箭身,獨留下一截鐵簇鋒刃,衝勢不減,宛若人間煞神。

反攻一輪之後,宮牆上再次冒出數十人,一樣的白衣打扮,趁著敵人引弦換箭的時候,自光罩後閃身出來,輕飄飄落在宮牆下。

他們傲立在地上,同時揮動手臂,白光閃過後,身邊各自凝立一頭模樣奇特卻又各不相同的怪獸。那些怪獸相貌猙獰,眼中血光大盛,喉中壓抑到了極點的嘶吼。

轉眼間,騎士距離宮牆不過十米距離,手中兵鋒早已擎起,直直對準前方。

此時,宮牆數十名白衣人顯得分外弱小,似是騎士一個衝鋒,便能將他們淹沒。然而他們眼中卻並無懼色,隻有一臉的決絕。他們各自擎出自己的武器,身邊怪獸早已騰空,撲向近在咫尺的騎士。

那些怪獸身形龐大,壯碩的爪鋒帶起一蓬五彩光華,隻一撲,衝在最前方的數十名騎士便慘叫著跌到後方,身上堅硬的重甲早已凹下一個大坑,不絕的血水混著肉末骨屑,自甲衣縫隙噴灑而出。

白衣人齊齊縱身,呼喊著衝入騎士的衝鋒隊形。數十個白點沒入一片玄黑中,翩翩宛若蝴蝶,每一次兵鋒的揮起,便有一名騎士隕落。

一名騎士被白衣人手中大錘擊上空中,身上甲胄驟然漲大,嘭的一下炸開,血肉夾著鐵片,四處飆射。

另有一名騎士被一拳擊在頭上鐵盔,鐵盔瞬間凹下,生生將頭顱擠爆。那騎士生機已絕,卻並未跌落,而是在甲衣支持下,仍舊端坐在坐騎上。驀地,那甲衣片片碎裂崩開,露出一具綿軟的血肉軀體。那坐騎身上披的甲胄同樣碎裂,露出了一頭額生單角的猛虎。那猛虎卻是悲鳴一聲,栽倒於地,原來是被巨力衝撞,脊椎被壓斷。

宮牆下戰鬥到最酣的時候,遠處弓手突然調轉箭矢,疾射向地麵混戰的雙方,儼然是與敵攜亡的打算。

白衣人戰鬥正酣,猝不及防,身上又無片甲遮擋,幾輪箭雨後,已經身亡十幾人。至於怪獸卻是因為皮層甚厚,箭矢及體,不過身入幾分,射出淺淺一個血坑。隻有幾頭眼窩中箭的怪獸,喉中淒厲的嘶吼著,肆虐著爆發生命最後的一絲活力。

戰鬥結束很快,重甲騎士無一幸免,便是幸存了幾頭坐騎,也是癱軟在戰場上,苟延殘喘。數十名白衣人還能站立的不過十幾人,一身白衣早已狼藉,滿身的血水也不知道是對手的還是自己的。怪獸卻是損失不多,兀自在騎士屍體上肆虐,偶有幾頭安靜下來的,依偎在主人屍體旁,嗚咽有聲,令人心酸。

天上雲層預計到了頂點,一聲滾雷後,豆大的雨滴傾盆落下。

對麵響起了收兵的號角,萬名毫發無傷的弓手有條不紊的潮水般退去。

沙丘行宮那十米寬的宮門大開,一隊衛兵急行而出,冒著大雨,將戰場上白衣人和怪獸的屍體挑揀而出。至於主人死去的怪獸,則是由幸存的白衣人流著淚,一頭頭斃在拳下。

“本命妖獸最是忠誠,主人死去,除了發狂,便是死亡,再無第三種結果!”

本方的屍體被抬回宮牆內,宮門再次關閉。

雨勢越來越急,隨著雨水的衝刷,宮門前濃鬱的血腥味道淡了許多。隻是,地上殘留的斷壁殘肢,在不斷的雨水衝刷下,愈加的清晰。

行宮內,宮殿亭台鱗次櫛比,一道清澈的溪水蜿蜒貫穿整個行宮。行宮當中,一個人工挖掘的水潭旁,立著一座小巧的水榭。

傾盆的雨水在瓦沿上彙成一道道水簾,嘩嘩落下。

樓台下,一個高大的身形凝望著無邊的雨簾。他身上披了一件白色大氅,內裏襯衣衣襟卻被風吹開,露出古銅色的胸膛。他麵容方正威嚴,炯炯有神的雙目此時卻帶著些迷茫,散亂的長發中摻雜著幾點灰白色。

突然,一名白發老者破開雨簾,跑進了水榭。他急促的呼了幾息,放緩了呼吸,這才躬身低聲說道:“啟稟主父,公孫大人他們再次擊敗了叛軍,現在正在主殿等候接見。”

“公孫回來了?”主父略有些詫異,隨即嘴角揚起,低喝道:“蛟兒,回去了!”

水潭裏驀地揚起高高的水浪,一條數十米長的青鱗蛟龍破開水幕,一聲悠遠的低嘯後,身軀縮小數百倍,化作拇指粗的模樣,盤旋在主父脖頸間。這青蛟鱗色黯淡無光,還有幾處潰爛流膿,沒有一絲強大的妖獸應該有的神采。

主父有些黯然的拍拍探到他胸前的蛟首,寬大的袍袖一揮,大步邁入雨中。也不見他如何動作,自有一圈光罩籠住全身,點星雨水不能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