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二戰時,滯留歐洲的一些華工,參加了反法西斯戰爭。他們服務的英國商船承擔著向蘇聯運送戰略物資的任務,途經北海,巴倫支海,環境艱苦,戰鬥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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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士”號的船長貝納特正和海軍司令部的官員發生激烈的爭吵。

貝納特有一張很富有表情的臉。隆起的眉骨距眼瞼很近,所以當他注目你的時候,那明亮的眼睛好像躲到眉毛後麵似的,於是你會得到一個十分明顯的印象。他是一個沉著,果斷,富有經驗的船長。臉上的皮膚很粗糙,但這絕不是衰老的象征,而是驚濤駭浪的海上生活賦予他的特征。

“船長先生,運輸船隊幾天後就要拔錨起航,‘勇士’號一定要編入船隊。”

“中校先生,雖然我的船員都是富有經驗的船員,但他們一連幾個月都在承擔著在挪威海,巴倫支海執行運輸任務,寒冷、睡眠不足、營養不良一直在折磨他們。也許我是在替他們訴苦,但他們非常想和妻子、孩子們多住幾日,我不明白為什麼要對您講這些。另外在我的船員中有二十多人在昨天的空襲中遇難了,不是在他們的船上,而是在乘車去市區的途中。我必須對您說明沒有他們‘勇士’號就無法航行。”

“船長先生,我不想聽您講這些,您明白嗎?現在是在進行戰爭,您要盡您的職責去克服困難,難道要我給您尋找船員嗎?我當然非常同情你,也很想幫助你,可我這裏一個船員也沒有,我是一個光禿禿的中校,你懂嗎?”

“可現在,時間太少啦!讓我到那裏去補船員?”他看了中校一眼,把送過的煙盒有力地推回去,他心裏壓著一般火氣,這股火氣直往上湧。他覺得這位中校先生的態度太傲慢,這位沒有上過前線的指揮官卻很善於行使他的權力。

看來中校的歲數比貝納特船長大,鼻翼兩側的紋理好像畫家的筆描繪出來似的那麼深刻,明顯,沉重的眼瞼挑起來的時候,目光是那麼平靜,就是在他的語言很激動的時候也是如此,從這點來說,他不該走進軍營,去學校裏當個教授倒挺合適。

“船長先生,難道你要船隊或者整個護航艦隊都要服從你嗎?海軍部對此已經發出了命令,運輸船隊要準時起航。

“中校先生,您把問題誇大了。”

中校離開轉椅走到窗前,對麵一座軍官家屬的幼兒園,幾天前被燃燒彈毀掉了。避彈室內頂部落下了重磅炸彈,一些孩子被炸死,其中有中校的外孫女。這幾日他一直不敢朝那裏看一眼,隻要他放下手裏的工作,那金色頭發的外孫女就會出現在他的眼前,他的心被刺痛了,每當這時他就坐到轉椅上,不讓自己倒下去。斷壁殘垣閃著黑光,像黑洞洞的眼窩窺視著什麼,秋千架扭曲著身子,繩索在風中悲哀地蕩來蕩去,可想而知在俄羅斯的土地又是一番什麼樣的情景呢?中校背著手,捏緊的手指發出細小而清脆的響聲。

“那麼船長先生你應該承認你的無能。”

“您在胡說,我在驅逐艦上服役過,立過戰功,而且指揮‘勇士’號多次往返於冰島和摩爾曼斯克之間!”

“可我現在不想知道這些。”

中校的嘴角悄悄地活動幾下,好像一絲嘲弄的微笑,這微笑仿佛是北極海刮起的冷風剌痛了貝納特船長的麵頰。

“中校先生,你等著吧,我要在摩爾曼斯克給您發來問候的電報!”

貝納特船長激動地用拳頭在寫字台上擊了一下,他甚至連告別的話也沒說,大踏步離開了中校的辦公室。

中校從煙盒中抽出支煙,在寫字台上輕輕地頓了幾下,滿意地看著離去的船長。在這場爭吵中,毫無疑問自己是一個勝利者,現在他可以向海軍部發出一切準備好的報告。

貝納特船長乘車回到碼頭,然後準備坐汽艇回到“勇士”號。空襲開始了,他趕快跳下車躲進附近的掩體中。周圍的高射炮開始射擊了,天空中炸開朵朵灰色的煙花,編織著恐怖的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