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節呂氏春秋(1 / 3)

《呂氏春秋》亦稱《呂覽》。《漢書·藝文誌》著錄為二十六篇,今本分二十六卷,計《十二紀》六十一篇,《八覽》六十三篇,《六論》三十六篇,共一百六十篇。《呂氏春秋》是戰國末秦相國呂不韋集合門客編篡的,是雜家的代表作。《呂氏春秋》以儒家的德義教化融會陰陽家的五德終始、物類相同則相感相召的學說為基礎,廣泛吸取了道、法、墨、兵、農諸家之長。《呂氏春秋》成書在公元前241年至公元前239年。

呂不韋,衛國濮陽(今河南濮陽西南)人,本為巨商,因扶立秦莊襄王有功,被任為相國,封文信侯。秦王政(秦始皇)年幼繼位,他繼作相國,主持朝政,號稱“仲父”。秦王政親政後,呂不韋被免職,後貶至蜀郡。公元前235年,呂不韋自殺。

《呂氏春秋》通行本有畢沅校刻本《呂氏春秋》,許維遹《呂氏春秋集釋》,陳奇猷《呂氏春秋校釋》,本文以陳奇猷校釋本為底本。

《呂氏春秋》中,談到軍事的篇目很多。這些篇目是:《先己》、《蕩兵》、《振亂》、《禁塞》、《懷寵》、《論威》、《簡選》、《決勝》、《愛士》、《順民》、《審己》、《義賞》、《審應》、《上德》、《用民》、《適威》、《為欲》和《召類》。總之,《呂氏春秋》包括的軍事思想內容豐富,也很有價值,可供總結研究的材料也很多。但是,本文隻著眼於研究《呂氏春秋》的軍事戰略思想。

《呂氏春秋》的軍事戰略思想,按照今天戰略的含義——對戰爭全局的謀劃和指導這個標準,對《呂氏春秋》用兵思想進行全麵考察和認識,就會看到《呂氏春秋》的軍事戰略思想大致包括“信勝”、“義勝”、“德勝”、“順民勝”、“智謀勝”、“勇勝”、“慎勝”、“賞罰勝”、“人武器地勢結合勝”、“義兵勝”十個方麵,姑且稱之為《呂氏春秋》“十勝”戰略思想。

一、信勝

《呂氏春秋》中所說的信,指的是信用。它把政治上的“信”與軍事上的“詐”相對而言。《呂氏春秋》明確提出了“以信為管”(《用民》)、“信,國之寶也”(《為欲》)的戰爭指導原則。

《呂氏春秋·用民》說,夙沙的人民,自己起來攻擊他們的君主,並投奔了神農氏;密須的人民,自己起來捆綁他們的國君,而歸順了文王。商湯和武王不隻是能使用自己的人民,又能使用本來不屬於自己的人民。能夠使用本來不屬於自己的人民,國家雖然小,戰士雖然少,功業和名聲依然可以建立。古時候有不少由一個平民起而平定天下的,都是因為能夠使用不屬於自己的力量!要想使用不屬於自己的力量,就不能不深刻了解使用的根本原則。夏、商、周三代興起的方法沒有什麼不同,都是“以信為管”,即用信義做為根本原則。這段話告訴我們,政治上講信用是戰爭勝利的先導,因為戰爭是政治的繼續。

《呂氏春秋·為欲》以晉文公“攻原得衛”為例,說明“信,國之寶也”的道理,從而闡明了“信”是奪取戰爭勝利的根本保證的道理。《為欲》篇指出:晉文公攻打原國,與士卒約定以七天為限,七天過去了原沒有攻下來。晉文公下令軍隊撤退。謀士對文公說:原眼看就要攻下來了。軍隊官佐也請求再堅持一下。文公說:“信,國之寶也。得原失寶,吾不為也。”軍隊終於撤退了。第二年,晉軍又攻打原國,文公與將士們約定,一定要攻下來,然後才班師回國。原國人聽到了晉文公的話,就趕緊投降。溫國人聽到這件事,認為文公講信用到了極點,就歸順了他。《呂氏春秋·義賞》篇講到晉文公在城濮之戰中,把咎犯的“用詐”說成“一時之務”,把雍季反對詐偽之道的言論說成“百世之利”,這和《呂氏春秋·為欲》篇強調誠信的戰爭指導原則是一致的。其實,政治上講信用與戰爭中用詐術,對己講信用對敵施詐術,是並行不悖的兩件事,《呂氏春秋》把這兩者混淆起來,是錯誤的。

二、義勝

《呂氏春秋》中的“義”,包括“仁義”、“正義”、“正道”等內涵。因此,義勝的內涵,也會隨情況的變化而有所區別。

《呂氏春秋·決勝》:“夫兵有本幹:必義,必智,必勇。”“義”的具備,成了用兵的根本所在之一了。《決勝》篇接著說:有了義,敵人就會孤立無援。敵人孤立無援就會上下空虛、人民渙散;敵人孤立無援就連父兄也會怨恨,連賢人也會抨擊朝政,亂子就會從內部產生。這就是說,具備了義,就具備了取得戰爭勝利的先決條件之一。

《呂氏春秋·論威》篇甚至認為,義,是種種行為、事物的綱領,君與臣、上與下、親與疏的種種區別,是由此而產生的,一個國家的治與亂、安與危、勝與敗的根源,也在於此。或勝或敗的緣由,不須從外界條件推求,一定要反過來考察自身。

《呂氏春秋·召類》:“凡兵之用也,用於利,用於義。攻亂則服,服則攻者利;攻亂則義,義則攻者榮。”這裏,把行義作為用兵的兩個目的中的一個。

《呂氏春秋·蕩兵》指出:如果戰爭確實是正義的,為的是誅殺殘暴的君主而拯救苦難的人民,那麼,人民的喜悅,就好比孝子見到了慈愛的父母,就好像饑餓的人民見到了美好的食物;人民呼喊著前來投奔,就好像強有力的弩弓射向深穀(那樣迅速),就好像汪洋大水決了堤壩(那樣不可阻擋)。

三、德勝

德,德行。《呂氏春秋·先己》指出:要想治國治人,就必須首先修治己身,“欲勝人者必先自勝”。作者以夏啟與有扈之戰為例,論證了以德服人不戰而勝的道理。《先己》篇說:五帝先發揚大道,然後注重德行,所以德行沒有比他們更隆盛的;三王先施行教化,然後運用殺伐,所以成就王業沒有比他們更完美的;五伯先講禮讓,然後才用兵,所以兵威沒有比他們更強大的。現在的情況卻不同,巧謀和詐術競相出現,輪番使用,攻伐爭奪無休無止,被滅的國家和受辱的君主越來越多,這是因為所做的事情隻在細微末節方麵。夏啟和有扈戰於甘澤,沒有取得勝利;各軍將領要求再戰。夏啟說:“不可以。我的土地不狹小,我的人民也不少,作戰卻不能取勝,這是我的德行不厚和教化不良啊。”於是,夏啟坐臥隻鋪一層席,吃飯隻要一樣菜,不設置琴瑟鍾鼓,不聽音樂,子女不加修飾裝扮;親愛親人,敬奉老人,尊崇賢者,信用能士。這樣做了一年之後,有扈氏就感化歸服了。

《呂氏春秋》的作者十分崇尚德教,德教似乎可以萬能。《呂氏春秋·上德》:“為天下及國,莫如以德,莫如行義。以德以義,不賞而民勸,不罰而邪止,此神農、黃帝之政也。以德以義,則四海之大,江河之水,不以亢矣;太華之高,會稽之險,不能障矣;闔廬之教,孫、吳之兵,不能當矣。故古之王者,德回乎天地,澹乎四海,東西南北,極日月之所燭,天覆地載,愛惡不臧(藏)虛素以公,小民皆之其之敵而不知其所以然,此之謂順天;教變容改俗而莫得其所受之,此謂之順情。故古之人,身隱而功著,形息而名彰,說通而化奮,利行乎天下而民不識,豈必以嚴罰厚賞哉?嚴罰厚賞,此衰世之政也。”《呂氏春秋·愛士》說:“行德愛人則民親其上,民親其上則皆樂為其君死矣。”這兩篇都在強調德教的意義和作用。

《呂氏春秋》在強調德教萬能之後,似乎又感到德教萬能有缺陷,便提出了“先德後武”說,以彌補德教萬能之不足。《呂氏春秋·上德》篇又說:“三苗不服,禹請攻之。舜曰:‘以德可也。’行德三年,而三苗服。孔子聞之曰:‘通乎德之情,則孟門、太行不為險矣。故曰德之速,疾乎以郵傳命。’周明堂,金在其後,有以見(現)先德後武也。舜其猶此乎,其臧(藏)武通於周矣。”

四、順民勝

《呂氏春秋》繼承了春秋戰國時代儒家典籍中成王業必先得民心的思想。“順民,使民心順應。必須首先得到人民的擁護與支持,才可以建功立業,才可以進行戰爭”(《先秦諸子軍事論譯注》下冊第864頁)。

《呂氏春秋·順民》指出:“先王先順民心,故功名成。……失民心而立功名者,未之曾有也。”無論大國小邑,人民都有所希求,統治者必須滿足。人民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要求並不多、不高,也容易滿足。成湯得民,是為民求雨;文王得民,是請求紂王廢除酷刑;越王勾踐得民,一是與臣民共勞作,二是與臣民共甘苦。所以,“凡舉事,必先審民心,然後可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