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我就不知道什麼是人該有的感情,因為要活下去,我就必須忽略這些。
在絕望島,我度過了十五年,在那裏長大成人,又或許該說,在那裏,我忘記了該怎樣做一個正常人。我不知道母親最後的舉動對我到底是好是壞,她讓我和孫教官的性命牽連到了一起,孫教官不舍得殺我,但同樣讓我生不如死,求死不能。
十歲那年,我和同伴困在野獸出沒的山林裏,我知道孫教官的追蹤器將我們的一舉一動看得一清二楚,同伴沒有被野獸咬死,也餓死了大伴,但是教官沒有派出任何人來救我們。我知道,他是要逼我,隻要我一天不遂他的願,他一天不會讓我們活著回來,死去的人隻會越來越多,留下的人隻會越來越少。
我清楚的知道,那個時候的我,還是有同情心的。我不這麼做,大家都得死。十歲的我,拿起匕首,割下了死去同伴的腐肉,我抬起頭,對著孫教官發出的追蹤器將生肉一口一口地吞了下去。
當晚,我們解救了,孫教官在所有的同伴麵前讚揚我,他說,我們的性命從一開始就不是自己的,組織沒有要我們死,我們就得想方設法活下去,哪怕是吃人肉,吃自己的肉。組織要我們死,我們也要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腦袋提下來。
我獲得了子彈作為獎勵,但島上所有的人,包括其他教官,他們都害怕我,覺得我是魔鬼。
我並不介意沒有人和我說話,沒有人和我一起行動,我並不介意他們看到我時饒道而走,並不在乎他們眼底又畏懼又厭惡的光芒。因為這一切,打從我咬下第一口人肉時,我就做好心理準備了。
他說得沒錯,我必須活下去,總有一天,我會踩著他們每一個人的腦袋,我知道我有這個能力,因為我比他們每一個人都心冷。
十一歲那年,絕望島來了新成員。他叫申念啟,聽說是孫十一打破了毒氣瓶,害得他的家人都死了。說實話,這個家夥能活下來,我覺得挺不可思議的,但我知道,活不活著,對他已經沒有差別了,來了這種地方,和死了有什麼不一樣?
一開始,我並沒有注意這個家夥。
直到有一天,孫教官對著島上的醫生說:“把他丟進海裏。”
這樣的事,我早已經習慣了,凡是死了的同伴,都會被丟進海裏。
“可是他還沒死......”
醫生畢竟是仁慈的,但,還沒死的人?孫教官為什麼要把他丟進海裏。
“他都病入膏肓了,留下來,遲早要死。”孫教官說得很輕鬆。
醫務室裏傳來了悶悶的咳嗽聲,已經很久不知道什麼叫仁慈的我,出乎意料的推門而入。
“留下他。”我說得很決絕,不容餘地。
孫教官有些驚訝,但隨即不屑地笑了:“如果不是我舍不得殺你,你自身難保,你以為你想救誰就可以救誰嗎。”
看慣了生死,雖然那時的我才十一歲,但我並不怕孫教官以死做威脅。
“你不是不舍得殺我,恐怕是殺不了我吧。”我冷嘲熱諷地輕笑,向床上的人看過去,讓我意外的是,竟然是那個家夥,在絕望島這種地方,仍然能活得那麼陽光的男孩,我不知道,他是異類,還是真正沒有情感的我們才是異類,隻是這樣一個男孩,真讓人看不出來,原來已經病入膏肓。
“你活得下去嗎。”我冷冷地問他。
“當然能。”申念啟笑嘻嘻地看著我,在麵對死亡,他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那就好。”我淡淡點了點頭,把申念啟拽了起來,看也未看孫教官便往外走。
“你太隨便了。”孫教官的語氣聽上去有些生氣。
我停了下來,並未轉身,隻是冷冷地用餘光看了他一眼,孫教官並未說什麼,就這樣讓我們走了。
我知道那時的我,已經可以用這麼蔑視的眼光看孫教官了,因為他不敢動我,也未必是我的對手了。
此後的日子,我在絕望島再也未遇到什麼危險,因為我就是魔鬼,比絕望島的野獸更可怕。我沒有參加任何訓練,因為孫教官已經沒有本事再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