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醫院。”
程嵐不信唐褚那老東西的話,必須要親眼來看一看。
就在半月前,一個被貼上了永久植物人標簽的患者,怎麼可能說醒就醒。
她不信奇跡會發生在十惡不赦的人身上。
可唐褚不會說沒有把握的事情。
“小嵐?”
一道試探性問的女音從走廊深處傳來。
程嵐側目看去,頓住開門的動作,她逆著光,看不清說話的人,但這嗓音頗為熟悉。
直到孫紅倩從裏麵緩緩走出來,她才豁然記起來這號人物。
周曄的夫人,不,應該是情人。
程嵐晦暗的眼神瞬間清明,扯出一抹譏諷的笑。
“孫姨。”
有近十幾年沒見,孫紅倩老了很多,明明才不過六十的年紀,就已經白鬢蒼雪,要不是她的那雙眼睛還是那樣美,程嵐還真認不出來。
想必這些天,在周文和唐褚的壓迫下,她一個女人的日子也不好過。
“是程丫頭嗎?”
屋裏傳來滄桑的聲音,伴有急切的咳嗽。
李措望向程嵐,確認了幾秒,低聲說:“是周曄。”
他果真醒了。
程嵐咬了咬唇,剛要開門,後麵的孫紅倩就“砰”地一聲,膝蓋彎曲,筆直筆直朝她站立的方向跪下了。
走廊所有的視線紛紛朝這看齊。
程嵐站著沒動,皺著眉問:“孫姨,你這是什麼意思?”
又要像十幾年前那樣上演一出苦情的戲碼嗎?
程嵐沒心思陪她演悲情二人轉,她推開門往裏走,孫紅倩衝上來跪著抱住她的腿。
“小嵐!對不起……孫姨對不起你。”
程嵐在心裏衡量了下力度,一腳踢開她。
李措靠著牆站在旁邊,程嵐自己的事,從不讓他插手。
“程丫頭,進來吧。”
周曄舉著床頭的拐杖敲了敲地麵,程嵐推開門走進去。
病房很小,普通的單人間。
“周叔。”程嵐沒表情,站在床前。
她該以什麼樣的表情和語氣,去麵對當年的罪魁禍首。
說真的,程嵐從來沒有想過,還能像現在這樣,站在這裏,對他進行平淡地問候。
周曄看著她,眸光顫了顫,“真的是越來越像你媽媽了。”
這麼多年了,這還是他們自分別後一次這樣平和地交流。
“沒想到您還記得她的樣子,我都模糊了。”程嵐玩笑似地說,眼底閃過一抹陰翳,藏在袖口的手下意識緊握成拳。
“是你從小教我,無論在哪,隻要心向正,不害人不作祟,就可以坦蕩無畏,前路一片光明。”
所以這些年,她做什麼都是憑心走。
可到頭來,她隻想問他:“你確定我能看見前途的光明嗎?這曲折的道路,我真的走的完嗎?”
拜你所賜,那些罪惡,不是她犯下的。可最後都要落在她的頭上,讓她掙紮煎熬,痛苦不堪。
孫紅倩走來關上了門,她看著李措,問:“小措,這些年辛苦你了,程彬走後,就你照顧著小嵐了。”
李措沒應,禮貌笑笑,很快就斂去。
屋內,程嵐把空調調高些。
他們說了很多很多,最後程嵐背過身,她垂著頭,額頭抵在牆上,放聲地嚎啕大哭。
記得之前,知道周曄要永遠躺在這張床上的時候,她也是這般,站在這裏,泣不成聲。
“程丫頭,簽字吧。”
周曄輕輕笑著,他的麵容蒼白疲憊,眼神透著平靜的決斷。
他說:“那年我送你來,如今你送我走。”
這就是因果。
“程丫頭,我想回家,回我們的家了。”
程嵐的手顫抖著,筆尖在紙上不停顫著,滴滴眼淚落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程嵐深吸一口氣,平靜情緒後,在手中那份出院協議書上的家屬後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以及寫下自願兩字。
走前,周曄遞給她一個鑰匙。
程嵐走出病房,進電梯時,身後是孫紅倩撕心裂肺的哭喊,如針刺耳。
“程丫頭,別回頭。”
滄桑沉穩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程嵐停住腳,沒有回頭,問:“哥,周曄,算壞人嗎?”
李措按下樓層一,電梯下降,說:“壞的不徹底,好的不純粹。”
“怎麼了,你出來的時候孫紅倩怎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