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章第一次看見白子的時候,是在一次意外事件中。
2008年7月15日,夏天的大雨總是暴躁而又持久,在那個排水係統並不好的年代,每到下雨的時候,路麵總是積起了很深的雨水,路上基本已經看不見走路的人,隻有急匆匆的各種車輛,陸章也像往常一樣,走在下班的路上,他的膠鞋深深的插進水裏,每走一步,都會帶起不少的水,盡管膠鞋的高度已經接近了陸章的膝蓋,但是他仍然感覺自己的腳趾縫裏已經填滿了水和泥沙,路邊的下水道,好像噴泉一樣,汩汩的向上湧著黃色的汙水,在那個排水係統建設的並不是很完善的時代,一到暴雨天氣,積水總是不能得到合理的排放,從而陷入越積越多的惡性循環,於是,聰明絕頂的勞動人民總會想出一些絕妙的點子……
一陣刺耳的警報聲把陸章的思緒從充滿黃泥的積水中拉了回來,隻見前麵的村口能看到一紅一藍交替的燈光,陸章本能的想走上去湊合熱鬧,等到走到近處的時候,發現人已經圍的水泄不通,憑著天生身高的優勢,陸章還是透過攢動的人頭了,看到了人群正中的一些景象。
救護車中躺著一個皮膚黝黑的小孩,他是如此的平靜,以至於陸章都產生了一種錯覺,他也許隻是睡著了,說不定下一秒就會突然睜開眼,從車上跳下來,輕輕的對他的媽媽說:“別哭啦哦!媽!快站起來!我們回家!”
可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直到救護車慢慢開走,他也沒有睜開他的眼睛,而他的媽媽也沒有站起來,從原來的跪坐而泣,變成了整個上半身趴在了地上,隻有兩個膝蓋微微的支撐著一點下身,陸章看不見她的臉,隻能看到她的嘴巴在一張一合
“你能聽見她說什麼嗎,我聽見了,她在說:好孩子!媽媽馬上就來救你!”
陸章環顧四周,想要找到這個聲音的來源,看到的隻有漸漸散去的人群。
“看到沒!這就是天黑不回家的下場!快跟我回家!”
“真是可憐啊,才九歲,聽說還是家裏的獨苗……這兩口子賣了半輩子的灌餅,就這麼一個兒子,哎張姐!你等等我啊!”
看熱鬧的人群漸漸走散了,天空又開始飄起了一些小雨,人群中幾個心善的人,七手八腳將趴在地上的母親扶了起來,她的臉上已經被泥水,砂礫遮住了大半,也並不能看出她在哭還是在笑,她的一左一右各被人架了起來,陸章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兩個男人會架不起一個瘦弱的婦女,最後隻能讓她的半截身子趿拉在地上拖著前行,村裏熱心的大媽已經用盆接來了熱水,用毛巾一點一點的在她的臉上擦著,泥水和血水被慢慢的從她的臉上洗去,她的眼神中也恢複了一些神智,開始茫然的看向周圍的人,就像一個剛剛睡醒的人,當她看清了她手裏的東西以後,她張了張嘴,身體便倒了下去。
這個時候,陸章突然發現在人群的對麵,還站著一個孩子,人群都已經散去大半,除了幾個好心的路人和村裏的老人們在安撫,照看著那位母親,基本上都已經走了,陸章抬手看了看表,已經到了飯點了,他抖了抖自己的膠鞋,想要把腳趾縫中的泥沙抖落一些,也準備開始離去。
“我看到了”
陸章猛的打了個冷顫,好像有人盯著自己的後頸,嚇得他猛然一回頭,發現那個孩子正盯著自己,他的眼神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陸章搖了搖頭“可能是錯覺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