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風裏淺吟(1 / 1)

永嶽三年,問鼎山莊。

“啊啊啊啊啊!”

“臭丫頭,我耳朵給你叫聾了!”

梨白可憐兮兮躺著,“邊哥哥,我求求您,給我一針讓我昏過去吧,太疼了。”

邊大夫哼了一聲,拿起一根針,又是狠狠一戳,“想得美!”

前些日子,梨白看天氣暖和,便拉著南宮梓下河捉魚,四月的天很暖和,你看,不是什麼大事吧?

讓這件如同一根牛毛這樣的小事變成一撮牛毛這般大事的,就是咱們風華絕代的邊大夫看到了正在胡鬧的兩個人。

“胡鬧!”邊大夫眉頭擰成了麻花,怒氣衝衝走過去。

而讓這件事變得更大撮牛毛的導火索,就是那位玩世不恭的南宮夫人揚起水向梨白潑去,梨白“咯咯”笑著,身子一讓。

於是乎,澆得身後頭發花白的邊老頭子滿頭滿臉。

不過真正的終結者,還是那天邊忽然遠遠跑過來的一個人,那人揮著手,“哈哈哈”地喘著粗氣。

“戚伯伯!”梨白急忙趟著水跑過去,啪啪濺起層層水花。

“喲,邊老不死的!”若論為老不尊,戚忠捷絕對是個中翹楚。

就這樣,可憐的邊大夫又被潑了滿頭滿臉的水。

更為可氣的是,梨白看見戚忠捷,高興得不得了,完全無視了“受苦受難”的邊大夫。

“戚伯伯,您怎麼來了?您不應該在京城當左仆射嗎?”

“你們這幫兔崽子,跑得倒快!” 戚忠捷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現在的天下,是年輕人的天下,我們這群老年人不該在占著他們的位子了。而且,蕭淩然手上不是有份科舉考試中有才學的人的名單嗎,我看了看,都還不錯,這我就放心了。”

梨白笑容淡了淡。

“月離塵!”

“要遭!”梨白往身後一瞧,迎接她的,是鋪天蓋地一頭水。

邊老頭子終於發威了。哼,老頭子我不發威,你還當我是病貓!

“月離塵,你的腿還要不要了?滾過來!”

而在梨白“受苦受難”時,那頭上演著虐狗大戲。

“夫君。”

“恩?”

“因為我,顧家被命令三代之內不得入京為官,你怨我嗎?”

“夫妻本一體,何必說這些?從此以後,你雲遊四海,我陪你。”

單身狗們紛紛表示收到了一萬點加的傷害。

不過當看到苦哈哈在長安城坐著處理無數朝政的蕭淩然大皇帝的時候,單身狗們表示自己碎掉的心還可以粘起來,這位估計就危險了。

因為眼前這位,才是真的慘。

這天,單身爸爸蕭淩然看著天空很大很圓很亮的月亮,輕輕歎了聲。

他不再穿紅的似火的袍子,這大概是件喜事。

可他為什麼還是那麼難過呢?

他想了想,又一次想起了那些時光。

他誤會過她,傷害過她,到最後理解了她,也失去了她。

他瀟灑,他深情,可他也心懷天下。

天大地大,她四海為家。

巍巍皇城,他坐擁天下,讓這四海安穩,誰也傷害不了她。

四海為他,他抱著她。

而在很遠的地方,梨白摩挲著袖中那支“風雲動”,終是睡了過去。

四海為他,他就在自己身邊,足矣。

“梨花白”。

梨白輕輕摩挲著這支簽。

“梨花白,隻換得一行青苔。”

望向門外,春光明媚,梨花如雪,石階光亮,她愣怔半晌,而後微微一笑。

梨花白,隻換得一行青苔,昔日驚才豔豔的世間奇男女,也終會老去,風華不再,無需感慨。

她手一揚,將簽扔進湖裏,偏頭望向遠處青山綠水,聽著南宮梓咋咋呼呼的驚叫,臉上浮起淡淡的微笑。

前塵往事皆散去,梨花白,青絲落,舍了玉闕金宮,任他似水流年。

漫漫歲月,我們還記得彼此。

足矣。

“風雲動”。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安得?安得?

當年的太子到底是輸了。

但傳聞中那作此詩的人,確是贏了。

所以當年的永安王終是贏了。

然而紅塵紛擾,世事龐雜,誰又真正知道什麼算輸,什麼算贏呢?

命運無常,不負今朝,而已。

就像長安城茶樓裏的說書先生,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說著相似的故事,可他們,依舊對生活充滿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