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安星一臉的不明所以,手裏拿著裝果汁的杯子剛送到嘴邊,又重重地放回餐桌上,少許溢出來的果汁在杯子邊緣留下了一小圈濕漉漉的參差不齊的痕跡:“你亂發什麼脾氣?我叫個朋友來吃飯怎麼了。”
“你有跟我商量過嗎,你現在是什麼意思。”向晚盡力把聲音壓低,“你把她叫來幹嘛,看我笑話啊。”
安星想把自己的胳膊從向晚的手裏抽出來,她甩開向晚的手,卻沒成功:“向晚你有病吧,什麼叫看你笑話,你別把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我叫她來……”
下一秒,向晚就急不可待地打斷了安星,她的雙手用力扯著安星的衣服:“我有病?安星你搞清楚,有病的是你媽。”向晚不管其餘人的驚愕和安星的掙脫,死死地抓住安星的衣服,強迫她看向自己,咬牙切齒:“上次背著我去買憂慮平的事你記得吧,當初你還問我有沒有事情瞞著你,**還真是做賊心虛。你哭啥?你有什麼事都瞞著我,你很厲害啊。安星你這麼厲害你別哭啊。”在向晚的人生觀裏,她覺得自己和誰玩得好就得對對方負責。典型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所以安星把這麼大的事瞞著向晚,這在她眼裏是最不可饒恕的事。
“是你缺德,你活該,所有人有事都瞞著你,你缺德。”安星在向晚的質問下閉著眼,流著淚拚命躲避,在拚命掙紮。
簡恒這時心中像一扇關不上門的房子,冷風呼呼得往裏吹,帶著破門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絞得他的心一陣一陣地痛。他不禁起身去拉向晚:“你冷靜點,安星也不想故意瞞著你。”
向晚騰出一隻手把簡恒擋住,眼眶紅得嚇人:“你先把你哥的破事兒管好再操心我們。”
“向晚你什麼意思,別亂說。”聽到向晚這話簡傲一下子變得非常恐慌,連聲音都帶著些慌張的味道,那個處變不驚的大暖男現在與一個人贓俱獲的盜賊無異。
“喲。”向晚放開抓著安星的手,把身體轉過來對著簡傲,“我想表達嗯意思還不夠清楚嗎,難道你要我說出來,你……”向晚盡力讓自己說的話聽起來比較清楚,可激動的情緒多多少少讓她的聲音有種不和諧的沙啞。
還沒說完,才沉默下來的安星突然張口:“向晚你閉嘴,你還嫌局麵不夠亂啊。”
正當向晚錯愕地看著安星,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不知道安星怎麼知道這事時,李炙的話無疑更火上澆油:“向晚,你把這件事告訴安星了?你告訴安星都不告訴我?”
向晚瞬間怒火中燒:“什麼叫我告訴安星這件事卻不告訴你,什麼事情啊?李炙,這裏麵最有心思的不是你嗎,不是你故意叫我去看簡傲和他男朋友的嗎?當初你又告訴我了嗎,**現在怪我還有理了。你一天是玩深沉還是玩城府啊。”
簡傲盡力保持平靜的瞳孔裏的光亮一下子就熄滅了,像沒了電的熒光燈,盡顯漆黑。下一秒,他的雙眼沉沉地一閉,眉宇間寫滿了灰暗與痛苦,神態顯出他好像不相信卻又不得不信,似乎他整個人都處在疲憊不堪的狀態。很快他就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聲音又恢複到之前帶點磁性的迷人嗓音:,他對李炙淡定地說:“李炙,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
李炙遲疑了一下,像生怕簡傲做出過激的行為,但他又像覺得什麼似的告訴簡傲:“開學第一天就知道了。那天放了學你和我分開後,你說你回家,但走的是你家相反的方向。而且簡恒說你很晚才回去,還對你母親撒謊。我猜你有事瞞著我,就去打聽了一番。”李炙把手放在簡傲手上,想安慰他,又想勸告他,“簡傲,你父母知道會難過的,你別這樣對他們。”
在李炙說話的過程中,簡傲的臉色一點一點變得蒼白,眼中渾濁,像有千萬尾小魚在其中攪得天翻地覆。李炙說完後,簡傲冷笑了一聲,聲音裏帶著不屑與嘲諷,但過了幾秒向晚發現不是那麼回事,簡傲負麵的情緒像黑沉沉的雲壓在每個人的心上:“我媽怎麼樣關你屁事,**藏得夠深的呀,兩個月了。李炙你有把我當哥們嗎,你知道我每天瞞著我媽的痛苦,你知道所有人都對你指手畫腳,包括你的愛人都在給你施壓的痛苦嗎,你明白每天克製自己煩躁的情緒時的煎熬嗎。你不知道,你活得太容易了,要什麼有什麼。李炙你不要以為你這樣是幫我,你幫個屁,你現在他媽也沒有資格在這裏指責我沒有顧及我的父母!”簡傲的臉色猙獰,雙眼呈現出一種近似崩潰的瘋狂。也許是這件事困擾他太久了再加上繁重的學習壓力,心理壓力,父母老師的期望,甚至是,他男朋友給的壓力。
這是向晚第一次看到簡傲在溫文爾雅狀態之外的樣子,她永遠也忘不了,簡傲狼狽的模樣,也永遠不會忘記來自各界的亂七八糟的壓力和所謂的期望是怎樣殘害這個溫暖的少年的。它們將一個陽光,溫和如玉的男孩逼到幾近瘋狂。
向晚也才知道什麼是人的兩麵性。
向晚猩紅的雙眼含著滿滿的淚,她突然想起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小學班主任那時還在教向晚她們一班珠算。有一次放假,老師布置了五張加減題單當做家庭作業,但粗心的向晚已經把它們弄不見了。向晚家的家教很嚴,如果做了什麼錯事是會被父親打罵的,所以向晚隱瞞了這件事,用了根本沒有學過的乘法題單來掩飾。紙包不住火,最後父母還是知道了這件事,向晚不出意料地受到了父親的責打,打得她的腿上一道青一道紫,臉上,手臂上都是被掐過的淤青。第二天向晚起床時發現枕巾已經被淚水打濕了,自己腿都在走路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