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木楞站著,片刻後竟喜上眉梢:“那,你是想和我武場切磋?那更好啊!”
我手攥成拳,咬牙切齒道:“不會!”
李世估計是被我說蒙了,眨眨眼:“你是用長槍的?”
“也不會。”我義正言辭道,“我會解謎!”
“……”李世麵如死灰,頓時泄氣了大半。
他終於把魚竿放下,有些無奈地問:“會下棋麼?”
我點頭。
“拿圍棋來。”
“……圍棋不會。”
李世哽住。
“象棋。”我輕咳一聲,“會象棋。”
事實證明,象棋上,他下不過我。
後來他扭著我好久,非要教我下圍棋。
我學會了,也再沒贏過。
那時我們一天最少要殺上幾局,後麵我輸急眼,不下了。
但他不當人,陪他下一局棋,他贏了我得二兩,他輸了我得一兩。
這穩賺不賠的生意,傻子才放棄啊!
這段無憂的時間沒持續太久。
聖上身體每況愈下,李世十四歲那年就要處理政務。
他太年輕,不得大臣的心。
以至於後續很長時間,他都在以雷霆手段鞏固自己的位置,無心再來找我下棋。
他不來,我過得也輕鬆。
整個東宮都知道,我入宮第一天就把林尚書家的嫡女給打破相,不僅害她落選,還導致後麵她婚配艱難,臉上留了一塊消不掉的烏青。
也聽說林尚書來討要過說法,隻是討要一次,官位莫名就往下掉一回。
如今已從尚書,掉成了員外,眼瞅快要失去實權,這才消停。
兩種因素如此一疊加,我一下就成了東宮內院中,最清閑的人。
她們都怕我,離我遠遠的,生怕哪日說錯話,不僅會被揍,還會連累家人。
每每我享受這些清靜時,都會感激李念。
後來,皇帝駕崩。
來不及悲傷,李世登基稱帝。
他冊封後宮妃嬪時,特地來問我想要什麼位置。
我說我想要個清閑的位置,這樣能多些時間和機會,報答李念的恩情。
他那時非常不解,不明白這裏麵有他皇姐什麼事。
我如實說了一堆,說蒙受長公主厚愛,在東宮時已經得了李家很多好處。
如今還真是給什麼位置都無所謂,隻要有月錢,別太顯眼也別太少銀子就行。
那時,皇帝李世眼眸撐得無比大,他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難以置信,連聲音都顫抖了:“你的意思是,這幾年,都是皇姐在照顧你?”
我點頭:“除了她,還能有誰啊?”
我同他解釋:“我們倆,一樣的出身,一樣的境遇,那是一見如故,每次想見都有聊不完的話。”
李世驚呆。
他半張著嘴,像是有很多話要說,手臂在我和他之間打了好幾個來回之後,忽然就站起身,氣鼓鼓走了。
先前是聽說皇帝脾氣不好,瘋批一個,在甘露殿逮人一點失誤就罵到狗血淋頭。
以前覺得是坊間傳言,胡說八道,現在覺得他脾氣不好可能是真的。
居然二話不說,站起來就走,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
後來,分封時,我領了個美人的位置,自此成為大魏皇帝李世後宮角落裏,一個相當不起眼的蕭美人。
對這個位置我非常滿意。
吃喝不愁,沒寵可爭,就是錢少。
正發愁怎麼賺銀子的時候,佩蘭為我引薦了楚陽郡公。
她說郡公現在也有點棘手的事情要處理,缺錢的很。
他特意整了個大商隊,問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幹。
我本來是不樂意的。
楚陽郡公沈謙,這個人我見過,潔身自好,話不多,是個很好的合作對象。
但問題是,他是外男。
我正要拒絕,佩蘭加了一句。
她說李念是那商隊的幕後真掌櫃。
我當即拿出全部積蓄,推給佩蘭:“我投!”
多虧那次的選擇,在未來很多年裏,哪怕是被打入冷宮的那半年中,我也始終都過得很好。
那些過往就像是一場夢。
從我幫她翻牆逃跑,到她又回來,記憶中那個天真爛漫的少女,慢慢變成手握權勢的真正的長公主。
直到她死去。
我趕到時,她一身大紅的嫁衣,斜坐在八仙椅上。
沈謙手裏捏著一塊蓋頭,沉默的站在她身邊。
“別換衣裳。”他說,“別換……”
聖上站在院門口,左右腳來回抬起,卻怎麼都沒能邁過那道門。
他回眸見到我,眉眼低垂,滿臉是淚,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一晚,長公主府掛上白色的幔,換上白燈籠。
沈謙固執地要在每個燈籠上親手寫“奠”字。
他一個人,沉默著寫了一整晚。
我幫著長公主收整她生前留下的一切。
曾經她有交集的人陸陸續續都來了。
佩蘭和北息,柳懷珍攙扶著她的老父親。
已經致仕的陳白鷗,帶著女兒女婿全家,長跪不起。
在門下省任要職的謝芷,在靈堂上哭成淚人。
華林書院的院正謝岑,把書院中所有的女學生都帶來,人人在李念靈前叩下三個響頭。
林建成年事已高,但在停靈的最後一日,他還是和已經花白頭發的仲康順,一同從青州趕到。
這過程裏,李雪撐了全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