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啊。”慕井然從後用手指冷不丁地戳了我一下。身體猛地向前一傾,脖子上的圍巾從胸前滑落掉,來不急抓住就已經被風吹走。幸好我反應迅速用手臂撐住對麵的一根柱子,否則就當場摔下塔去一命嗚呼哀哉了!多好的圍巾就這樣沒了,真窩火!
“你……”我忍無可忍地打算質問他。
“有事嗎?”慕井然又打斷我,眼神再次澄清的像個孩子。
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用力揉了揉,再次揉了揉後才睜開眼睛仔細看著麵前的這張臉。
明明就是同一個人啊,為什麼相差這麼多?難道他有性格分裂症?為什麼當他用那種惡魔眼神看著我時,我總是隱隱約約地有種熟悉感……這樣的感覺好像……記憶在腦海中迅速倒帶。
爸爸再婚的前一年,曾經領回來一個哥哥。爸爸沒有說他是誰,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他隻在家裏渡過一個暑假的時間就被爸爸送走了。從此後家裏沒有人再提起他,我甚至都不記得他的樣子了,但他做過的那些壞事,多年後再次回想起來時還是會心有餘悸。
燒掉爸爸的西服,拆了我的洋娃娃,砸爛我的鋼琴,偷走我的書包,剪掉我的新裙子,燒光我的眉毛……這些都是他的傑作。但讓我記憶最深刻一次是他把我從樓梯上推了下去。那一天,家裏沒有別人。被他推下去的我躺在地板上渾身痛的要命,快要昏過去的時候他走過來,一下子從我的脖子裏搶走媽媽留給我的項鏈威脅著說:“不許告訴任何人,否則就別想再見到它。”這也是他到我家後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那個哥哥離開後沒多久爸爸就娶了後媽。我在打掃房子布置新房的時候,從臥室花瓶的瓶底發現了媽媽的項鏈。
很奇怪,童年時這個沒有名字的哥哥時常會出現在我的夢裏。我想這也許是因為人類對於危險的一種恐懼,所以潛意識裏總是用做夢來提醒自己。而這個存在於現實中的慕井然,有時給我的感覺比夢裏的那個哥哥還要可怕。娘啊!!如果我真的追上他,今後豈不是要每天都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
“手給我。”慕井然突然牽起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將我帶下高塔。
也許之前的一切都是錯覺,畢竟我現在在發燒。慕井然是個很溫柔的人啊,你看,他現在牽著我手的時候,動作是如此輕柔……
“大少爺,你沒受傷吧?”
雙腳剛一站到地麵上,貝森弟就大步迎過來一下子拉開慕井然把我當成空氣一般隔離開。
“謝謝你。”大聲衝慕井然的背影喊了一句,希望他能停下來和我再說點什麼。
“今天玩得時間夠久了,快點回去吧。”貝森弟拉開車門催促慕井然離開。
“喂!你的問題問了嗎?”從車後座裏飄出來一個聲音,我側身向車內偷瞄了眼。
慕皓乙被人五花大綁地捆著,身邊還坐著兩個保鏢。
“問問題啊!還愣著幹什麼?!”慕皓乙又衝我吼了聲。
“我……”要死啦!現在這麼多人,讓我怎麼可能開口去問那句話啊?!
“再見。”假裝沒聽見,笑著衝他揮手。
“喂!!別走!!”慕皓乙一下子從車裏躥了出來卻被貝森弟按住肩膀停在車門口。
“喂,她有個問題問你。”慕皓乙對同樣站在車門前的慕井然說,“她想問你,喜不喜歡她?”
臉唰一下紅到頭頂!渾身暴汗淋淋!一個轉身打算倉皇逃走。
“喜歡。”
風從身後帶來兩個溫柔的字讓我所有的動作和思考統統靜止。
“喂!聽見了吧!他說他喜歡你哦!!別忘了你答應我的!!”慕皓乙在身後大聲重複著,很快被貝森弟強行拉進車裏帶走。
慕井然說喜歡??他為什麼說喜歡?怎麼可能對我說喜歡?這樣的喜歡就像拿顆糖果問小孩子,喜不喜歡一樣。根本就沒有任何情感含量啊!!該死的慕皓乙,我竟然被他耍了!!!
可是……雖然他耍了我,但我也沒有太損失啊。至少我和慕井然已經認識了,而且還一起渡過了美好的幾個小時。就算慕井然的那句喜歡不是戀人意義上的喜歡,但他應該記住我了。他不是叫了我的名字,西婭嗎?
白鴿從我的頭頂掠過降落在麵前空曠的廣場上,人行道的石子閃閃爍爍,遊樂場裏的彩旗紋絲不動,從街的另一麵傳來喧鬧的響聲,還夾雜著一些刺耳的音響。我抬起頭用手掌遮擋住漸漸下沉的夕陽,金色的陽光在指縫間閃爍,幸福似乎就在我一翻手就能看見的另一麵。我能如此快地握住它嗎?
“西婭!你真是太棒啦!!!”當我返回醫院把今天的事情一一講述後,原本還在為我逃走而生氣的區柔立刻花枝亂顫起來,“快點快點,再多點說細節嘛。”
“沒有啦,全都招供了。”
“就這麼多?”區柔坐到我身邊,一臉狐疑地問:“連手都沒有碰過?”
“沒……”忽然想到慕井然牽我手走下高塔的事,改口說道,“有啦。”
“我就知道。”區柔喜滋滋地說,然後突然湊過來在我耳根下小聲地拖長聲音問:“那……吻呢?”
“吻你個頭啦!!”大力把區柔的腦袋一巴掌拍過去。
“不對啊,就隻是一起逛了下遊樂場,遭遇了一個小意外,然後慕家大少爺就說喜歡上你?這偶像劇的劇情也太粗糙了吧?”區柔揉著受傷的腦袋在一旁嘀咕。看吧,連區柔都看出來,慕井然說的那句喜歡帶有水分……
“你有夠八卦誒!還不快點去辦理出院手續,難道你還想多付一天住院費啊!”
“可你還在發燒啊?出什麼院!”
“燒你個鬼啦!我隻是有點感冒,吃點藥就會好。反正我今晚不住在這裏,要住你自己住好了!”拿起外套走出病房。
“等等我啦!”區柔追了出來,“那你今晚住哪?你剛和後媽姐姐吵架,這個時候回家肯定又會被她們奚落的。”
“怎麼,你不歡迎我去你家啊?”
區柔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摟著我的肩膀開心地說:“歡迎歡迎,當然歡迎啦!西婭最好永遠都不用回那個家,永遠和我住在一起!”
“那要不要我把戶頭也簽到你家的戶口本上啊?”
“你能這麼做嗎?”
捏了下區柔的鼻子說:“傻瓜!”
這天夜晚我一直朦朦朧朧地睡不安穩,好不容易入睡卻很快又陷入可怕的夢境中。夢裏的我身陷在霧靄籠罩的濕轆轆的沼澤地中,渾濁的潭水已經浸到了我的膝蓋,我無助地向岸邊的一個身影呼救。濃霧中的那個人終於向我伸出手,可他的指尖離我有很遠的距離,我用盡全力地想去抓住他的手,卻在掙紮中越陷越深……
“西婭,西婭!醒醒!”區柔的叫喊將我從夢境中解脫了出來。
“又做噩夢啦?來,快喝點水。”區柔拿來一杯白開水喂我喝下後,心疼地將我臉上因汗水而粘在一起的一縷頭發拿開,“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再想菊野了。西婭,忘了吧。他不會再回來了……”
區柔以為我的噩夢是因為菊野。可我知道,夢境中的那種恐懼來自孩子時期那個不知道名字的哥哥。一定是白天的慕井然讓我想起了他。不想否認的是,在我絕望的最後一刹那,我的心裏想起了菊野……“好,我告訴你!我至始至終都沒有喜歡過你!我喜歡的隻是你家的錢!你家的錢!!”當初為了氣他而說的這句傷人的話,真的讓他恨透我了嗎?因為對我恨之入骨,所以他才突然消失了,所以才在消失後還散布流言說我為他流了產,所以才在消失後還指揮其他人把我整到想死的地步……原來愛情就是這樣,相愛的時候有多甜蜜,分開的時候就會有多受傷。
“菊野是哪位啊?你家寵物狗嗎?”跐溜一下重新躺回去拉上被子蓋住自己的臉:“關燈,睡覺啦!”
端木菊野……我已經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