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下心裏的厭惡,她瞥了她一眼,徑直走了過去,抱緊了懷裏的骨灰盒,想了想卻又退回來,斜眼看著她說;“握在手裏的東西就是你的麼?明明活著,卻在別人心裏已經死了。”
她震驚的半天沒有說出話來,這個小破鞋說話竟是這樣的尖銳。直接搗如入心髒。
閉起眼狠狠的甩出手臂,從耳旁過去的是一陣疾風。
“小安,你要去哪裏?”沈立行追上來。
她脫口而出;“回家。”
“小安,你媽媽不在了,這裏就是你的家。”他拽住她的胳膊,滿眼的焦急和真誠。
尹安回頭看了看變了臉色的顧梅,似笑非笑的看了沈立行,然後走到她的麵前;“有這個女人一天在,那麼,我便和沈家毫無關聯。”
她就是要和她公然的叫囂,為尹臨也好,為自己也好。誰給過恩她記著,誰給過仇,她也一樣記著。
顧梅哆嗦著嘴唇,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即便是那個女人在世,也不敢如此囂張。尹安嘲諷的瞥了眼神色複雜的沈立行,走的更加快了起來。
她聽見他追在了身後,還有另一個急切的腳步聲,大門前,他拉住安,認真的模樣讓安不自覺停下了腳步,他說;“小安,你就是沈家的人,就是我沈立行的女兒。”
尹安不自覺的低下頭看著手裏的骨灰盒。是說給尹臨聽麼?
當著尹臨的麵,尹安不想再和這個男人衝突起來,回頭看了看渾身發抖的顧梅,笑了起來。
昂首闊步走了出去。
沈家的一切,都和她沒有任何的關係,她是孤兒。無父無母。
還沒出了這高檔的住宅區便看見了表情嚴肅一起走過來的唐藍和許慕辰,那種由心而顯露在外的急切和憂慮任誰都可以看的清楚。
刹那,她紅了眼眶。
有他有她,還有林陌。終究不是孤身一人。
這三個人是誰也無法從她身邊奪走的,誰也不能,她剩下的隻剩這些。
所以,遇神殺神,遇魔殺魔。
“安安。”唐藍看著迎麵走來的尹安便衝了過來,結實的來了個熊抱。身子甚至微微發顫。
“沒事了,沒事了。”她喃喃的說著,語氣是極度緊張後的放鬆狀態。尹安的喉嚨再次是加劇的疼。
麵前,是許慕辰修長的身體,他目光疼惜的看著她。
放開唐藍,她走向許慕辰的懷抱,安心的閉上眼睛,任眼角的濕潤在他的外套上擦幹,輕輕的說;“謝謝。”
她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可是,對於這個少年,她滿心感激,能說出口的隻是這句沒有重量的話。
他的手在她的頭頂溫柔的撫摸。如果誰知道怎樣可以讓她幸福,那麼,請告訴他,他一定會做到,一定。
“王八蛋,出了這麼大的事居然不啃一聲就跑了,要不是林陌打電話告訴我們地址讓我們過來接你,你死了我們都一定不知道。”唐藍罵道,伸出手卻不舍得打下去。
尹安輕輕的笑出來。
“好了唐藍,我們快帶她走吧。”許慕辰蹙眉。
尹安點點頭,再次抱緊了手裏的骨灰盒。
媽,我帶你離開那個男人。從此,永遠。
飛機起飛前,她最後俯身看了這座城市,在三萬英尺的高空上,閉上了眼睛,想起林陌的話;安,一切都會過去的。
是的,像飛機飛過,迅速,隻留下淺淺的痕跡。她知道,尹臨用了另一種方法,告訴她,要不惜一切牢牢握住一絲可能的幸福。
“林陌在學校麼?”出租車上,尹安問。
才發覺自己這個女朋友的失敗,居然連他的手機號都沒有。
唐藍抬起頭目光落在許慕辰的身上。
伸手按了按鼻尖,他說;“小安,我們先安置好你媽媽吧。”
司機不解的回頭看了一眼,尹安亦低下頭說;“好。”
語氣很是鄭重。
許慕辰難過的別過了頭。
窗外的景色在急速後退,頭頂不算強烈的陽光穿破雲層,發出淡淡的光暈在他的頭頂。
一如那日。
他說;許慕辰,我這一輩隻為我媽媽求了一個人,這次,是為尹安來求你。
他的眉眼一個勁的跳了起來。眼前少年的模樣太過於認真,甚至有些虔誠。
他說;在我走後,盡所有的可能幫助尹安走出來。那一瞬,他的血液衝到腦門,揮出的拳頭足了十分的力氣。
“如果隻能是這樣,為什麼要在當初那麼不顧一切,你知道,這樣對她意味著什麼麼?她能有多少勇氣可以承受多少的絕望?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溫暖明媚的姑娘。”他怒吼。
他側過身對著他,光暈投在他的眼底,是濃溺不開的悲哀。
低下頭,他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可是,許慕辰知道,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悲傷和恨是多麼的灼烈。
“我還不夠強大,我不能保證護她周全。求你,求你幫她走出來。”他低聲說,字字艱難。
末了,轉身,他似聽他說;再一次的失去,會讓他絕望,其實,大愛所以大懼。
絮絮叨叨多句,唯一真切的便是這句。大愛所以大懼。
可是,他要如何幫,若有可能,傾盡一切都行。
輕歎一聲,淹沒在刹車的聲響聲。
“安安,要去找個公墓麼?”唐藍問。尹安稍作考慮後毅然的搖了搖頭,她說;“隨時會離開也說不定,就把放在現在住的地方,和......那人在一起吧。”
那人,該叫他什麼呢?
幫別人養了十幾年的孩子,他知道麼?
推開門,染了光的塵埃在空氣中跳動著,房間裏有陳舊卻親切的氣息,她微微挑動嘴角,在心裏默念;尹臨,我帶你回來了。
抽出紙巾,站在板凳上,細細擦拭著男人的相框。
從未如這一刻細細的看過他。
為一個女人葬送一生,值麼?
“安安,打開盒子,讓我們都最後看一眼阿姨吧。”許慕辰對著正在放骨灰盒的安說。
尹安點點頭,拿掉盒蓋。低下頭卻赫然發現放在最上麵的紅本存折,還有一封信。
唐藍走過來接過存折,尹安打開疊的反正的信。
“呀,安安,你要成了小富婆了,七位數的存款的呢,嘖嘖,還真是不得呢。”唐藍驚叫著。
尹安抬頭瞥了眼,他以為用這樣方式就可以平息良心上的愧疚麼。更多的心思卻在那封信上。
這,算不算遺書。
親愛的女兒;
相信所有的故事你都已經知道了,這一輩子最對不起的便是你和他。
聽說你已經有了喜歡的對象,我很遺憾不能陪在你身邊傾聽你的心思,可是,媽媽有一句話要和你說;喜歡一個人首要考慮的不是條件的差距,而是他是否的確是良人,你能否在從他那裏獲得真正心理上的幸福和歸宿感。
如果是,並且他足夠珍惜你,那麼媽媽祝福你,更開心,這樣的生長環境,你並沒有喪失對感情的希望。
另外,請幫我對許慕辰致謝,這個美好的少年。
安,不要拒絕沈立行給你的照顧,一切都是他欠下的,也是你應得。
想說太多,能說的太少,隻希望你此生健康平安。
請不要恨任何人,最後這一步,是媽媽自己的選擇。
尹臨絕筆。
信在手裏握成一團,心裏不可克製的悲憤,十七年的母女,最後不過短短的半頁紙。
最後這一步,是她自己的選擇嗬。
真好。
閉上眼睛,抬出去狠狠的擲出手裏的信紙。
唐藍看了她一眼,放下存折屁顛屁顛的跑了出去,拾回來後,她笑嘻嘻的湊到尹安的麵前問;“你不要的,我撿來看,可好?”
尹安轉過身,用力的蓋上骨灰盒,走出去靠在門前。
許慕辰抿唇看了眼,目光收回落在唐藍手中的信紙上。
“安,若非不得已,誰又會丟下心裏最愛的人。”許慕辰擁著她,心裏驀然想起那個少年悲拗的模樣。
若非不得已。
“是麼?可許慕辰,我永遠都不會丟下你們。”她輕聲說,心裏難過的無以複加。
他垂下眼眸,多好聽的話。永遠啊。
若非之後的事,尹安怎會透徹的明白許慕辰的那若非得已。永遠都不會丟下,原來是放在心裏,永遠都不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