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3 / 3)

許慕辰安靜的微笑著看著她,她不知道,他就是喜歡看她吃糖時滿足的模樣。

這些年,都是如此,以後,想必,也是如此。

你得相信,這世上就有那麼一個人,注定要遇見你,注定要對你好,沒有緣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而許慕辰還不懂情字時,就對尹安一往情深的好。

白天,尹安依舊是那個張牙舞爪的壞女孩,在學校裏罵著髒話,和一群看似不良的學生走在一起,許慕辰就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後。

他知道尹安心裏的孤僻,他知道沒有好學生願意和她在一起玩,她那麼叛逆,她和老師頂嘴,她不懂掩飾,喜歡和討厭都是那麼清晰。

她在數學課上看小說被老師趕出去時沒有一絲尷尬,那麼自然,特立獨行。

體育課上,她比所有的女生都厲害,四千米的長跑,她一圈又一圈,不喝水不停下,不喊累,抵達終點,她就像死了一樣躺在地上。大家都在一旁議論紛紛,所以,即使尹安有多麼壞和叛逆,沒有人敢和她找事,能一口氣跑下四千米的女生,多少讓人有些忌憚的。

許慕辰的目光從樓上看下去,心一抽一抽,疼的漫無止境。

大家都說;“許慕辰,你為什麼要和這樣一個壞女孩走這麼近。”

沒有人知道隻有許慕辰知道她是多麼艱難堅強的活下去,並讓自己看起來很好,很快樂。

以為生活可以從此無波瀾的過下去。

暴力,已經數年了,她越來越覺得習慣。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許慕辰與她的關係會在某一個時刻起到質的變化,生活總帶給人猝不及防的變化。

在尹安剛上高中那一年,她成了許慕辰的妹妹,那一年尹安十六歲,許慕辰比尹安大兩歲。

無休止的爭吵也結束了。因為,那個男人死了,死於酒精中毒。

葬禮上,尹安沒有流一滴眼淚,隻是臉色沉重,臨一如既往的隱忍,不發一語,隻是她越發的滄桑了,看上去很蒼老,不如剛搬來時的樣子。

臨在葬禮上隻不斷的重複著一句話;說她是小雜種,是小雜種,要不是這小雜種,你連個送葬的人都沒有,你不能生,我得為你留個送葬的人啊。

原來,尹安不是這個男人的孩子。

他打了她這些年,也撫養她這些年,尹安突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繼續恨他。

可是,她是誰的孩子呢?

“我是誰的孩子?那個生的我男人是誰?”尹安走到跪在地上的臨麵前,半蹲下。

這些年,她再也沒有喊過爸爸,與她而言,那或許是一種諷刺。日子久了,她也就忘了爸爸或父親這兩字到底該有什麼意義。

臨沒有回答尹安的話,她隻是不斷重複著那一句話,尹安沒有再問,她想起那個臨說他是她的命時的那個表情,想必,他死了,她是很傷心的。葬禮結束後,尹安看見床上的存折,是那個男人留下的五千塊錢。

尹安說;“他留了五千塊錢,是不是可以說明他也沒有那麼壞。”

許慕辰伸手手放在她的頭上,尹安始終是個善良的孩子,她在替自己找一個原諒他的理由。

可這五千塊錢,終歸沒有派上用場。

臨瘋了,是的,她瘋了,原本就日漸瓦解的意誌力,在那個男人死後,一瞬間就崩離支析了。

他活著,打她,罵她,折磨她,她得堅強得支撐下去,現在,沒有人再會折磨她了,她突然間就失了所有力量。

尹安變賣了家裏所有可以換錢的東西,包括那個男人生前留下的酒瓶,捏著換來的三百二十塊錢,安看著坐在門前一會哭一會笑的癡傻母親,她想,這些錢,能不能給她看好呢。

“他說會對我好,他說我到哪裏他就到哪裏,他說一輩子對我好。”臨抬起頭看著安,一邊說一邊笑,眼角卻滑下了眼淚。

她時而清醒,時而癡傻。

尹安的心尖銳的疼起來。

她不知道這樣一個漂亮的女人怎麼會看上那個醜的男人呢?她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怎樣刻骨銘心事,以至於她能忍受他多年的折磨。

他死了,她瘋了,嘴裏還天天念叨著,還會流眼淚。

一個瘋子,也知道難過?

十六歲的孩子帶著一個老瘋子該如何生活呢?整個院裏的人都開始擔心起來。

“大夥們,今兒我不在了,你們都要好好的,改明有時間我還是會去看你們的。”路邊的大排檔,一張破圓桌子上零散著放著酒瓶,幾個男女歪斜著坐在一起。頭頂有煙霧冒出。

“尹安,你他媽的沒良心說走就走,把我們放哪裏啊。”一個染著黃色頭發的女生突然站起來,指著安的鼻子罵道。

“阿藍,你有點出息,姐又不是死了,隻是不能和你們在學校混了嘛。”尹安低下頭,拿起酒瓶給自己的杯子裏倒滿酒。爾後,仰起頭一飲而盡。是不能了,她還有個瘋子老媽,需要照顧,她得去賺錢。

她來不及念完初三,來不及升上高中。

叫阿藍的女生看了看尹安直接拿起酒瓶喝了起來。

“安安,如果有需要我們都會幫忙,你還小,不上學去幹什麼呢?”坐在尹安旁邊的一個男生說。

尹安放肆的笑起來。

“咱在學校也不見就上學了啊,阿卡你別跟我裝正經。”尹安哼笑一聲。太多的情深意重,她承擔不起。

場麵突然安靜了,站在遠處的許慕辰看見滿桌子的人都站起來,杯子撞擊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然後仰頭一飲而盡,紛紛摔下杯子,她們相互摟在一起,頭抵著頭。

他感到喉嚨有不斷上升的灼熱感。

原來這些在老師家長眼中的壞孩子,有著比他們熱的心和情,至少活的真誠。

“安。”他溫和且不動聲色的拿掉她手中剛剛點燃的煙蒂。

他看準時間過來,他可以縱容她的胡鬧,是因為知道她孤單。

可是,抽煙傷害身體。

“許慕辰。”尹安仰起頭。

她不知道他怎麼永遠都知道自己在哪裏。

“安安,很晚了,我們回去吧。”他說。

其中一個男孩子站出來,他皺起眉頭看著許慕辰,說;“我們在給安安踐行呢,你是誰啊,別搗亂啊。”

“同學,很晚了。”許慕辰簡潔說。

他性格中尖銳的部分開始有所顯露。

“我是安安的男朋友,我會送她回去,你別他媽的少操心。”那個男生站出來走到尹安的身邊,摟住她瘦弱的肩膀。

許慕辰的眸光暗了暗,他看著尹安。

“阿單,不許你這麼說許慕辰。”尹安轉過頭,厲色說。

叫阿單的男生麵有不滿,卻礙於尹安稟咧的目光而不再說話。

“安安,和我回去。”許慕辰說。

他可以有許多的理由,例如臨一個人在家,她還沒有吃飯,例如......

可是,他隻想看,尹安會不會和他回去,他不勉強。

尹安翻翻白眼,還是決定和許慕辰一同回去,她說;“大家先玩,我都走了。”

“尹安,你要和他走,我們就分手。”阿單說。

多老套的情節。他太不了解尹安。

尹安轉過頭,笑的無辜,她說;“我討厭威脅。”然後,拉著許慕辰的手。

大大小小的身影在路上的下被拉長然後分離,再重疊,然後在分離,重疊,反反複複。

“喂,你害我失戀了呢。”她嘟起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那麼可愛生動,許慕辰的心毫無預警的慌亂了。

猝然,他俯下身含住她的唇。

心髒衝破胸膛。直到觸及到她驚愕的大眼睛時,他才慌忙離開,然後,大步離開。

她聽見他說;“我的初吻補償給你了嘛。”聲音壓抑的有些變了調。

身後反應過來的尹安蹦蹦跳跳的追上去,恨恨的喊道;“許慕辰,許慕辰,那也是我的唇吻耶。”

誰也沒有看見,那個純淨少年最美麗的笑容。

他們都是初吻,多好。

多好。他們都是彼此生命中最初的美好。

“安安,你要退學麼?”許慕辰問。

尹安點點頭,無所謂的說;“是啊,我成績反正不好,何必還浪費錢呢。”

“安安,初中的學費都已經交完了,最後一學期,上完吧,拿個畢業證也不負三年的時間和錢啊。”許慕辰說。

他竟然沒有阻攔自己,尹安有些奇怪。“許慕辰,你支持我不上學?”安問。

“上完這學期。”許慕辰堅持,目光平靜的看著她,不動聲色的堅持著。他眉眼如畫,像是畫中的少年,高高的個子,唇上有一圈細細的絨毛。嘖嘖,好俊俏。“有個畢業證你好歹找工作容易些。”尹安抿起嘴,想了想,對啊,反正學費都已經交了。

好吧,她點點頭。

要不,退了學找不到工作,用什麼養活臨和自己呢?

單純如她,怎能看的透許慕辰背後的用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