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然後穿過長夜(1 / 2)

“你看。”

骸慢慢抬起手臂,雲雀順著他伸直的食指方向仰起臉。他們麵前是高及穹頂的花窗玻璃,透進室內的月色正被折射成七彩,將他們籠罩在一片夢幻般的粼粼波光當中。

“畫的是誰?”

“聖母和聖嬰。”骸說。

從側麵,雲雀悄悄看一眼藍發少年的側臉。隻有這種時候他真正像個聖職者。六道骸的輪廓出乎意料地安靜柔和,光線淌過他含笑的嘴角,滑進敞開的衣領。

“很漂亮吧。”

“……嗯。”

漂亮得——不像是這個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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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穿過長夜。》

6918

原作

3:00am《ハチミツ》

原創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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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脊背頂在牆壁和木製的儲物櫃之間,衝撞和晃動之間櫃頂的花瓶叮叮當當四下搖擺。吸血鬼銜著他的脖頸,雙手伸過腋下,在背後交叉成十字架一般的形狀。

一些易碎品終於失去平衡,正衝著他們頭頂砸下來。他一個側身攜著雲雀避開大大小小的危險,同時在旋轉中伸手將它們接個正著,姿勢像是跳雙人舞。雲雀頭也不抬,淩亂的步法中他感到沒進皮膚的牙尖似乎又向血管裏推進了幾毫米,忍不住闔上眼睛苦笑。

“呐,動作這麼粗暴的話……碰掉了瓶瓶罐罐可是會把人吵醒的哦。”

回答他的是對方喉間鍥而不舍的吞咽聲。雲雀的下頜硌在他的鎖骨上,舌尖時不時叫人發癢地掃過咬合處的表麵,吸血的時候他就像個不聽話的孩子。當然,任性這點無論何時都是一以貫之。

雙手仍然端著花瓶,骸找不到身子的著力點,憑空作出的高難度動作使他小腿有些發酸。熱的,他的血,正在流過雲雀的齒縫,把他們連成一體。他壓下心底的歎息,視線穿過聖母像安詳而脆弱的臉龐,在遠處,戰火席卷著山巒陸地,東征軍的鐵蹄正在踏過一望無際的金色田野。

“骸大人,清除異教徒和妖邪的命令已經下了。”

“啊……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骸把十字架項鏈套在頸上,將它塞進衣服內側,一陣涼意順著胸口蔓延上來。

正在掃除的千種抬了頭,沉默了一會說道:“請您這次最好謹慎一些,搞不好的話,連我們的逃犯身份也會暴露的……不是鬧著玩。”

他明白千種指的是什麽。

“沒關係。”

許久犬和千種才看見骸轉過身來。那個神情與上次被他們警告時有所不同,六道骸已經不再做“適時抽身”一類的空頭許諾。不是他們曾經在殺人越獄時看到過的那種波瀾萬丈的眼神,也有別於流浪和蟄伏時的空無一物,那雙眼睛裏,現在真正存在著某些東西。

“大不了就再逃走一次——反正上帝啊,早就把我們遺棄不管了吧。”

教會和軍隊的勢力在逐漸逼近,從遠處的村莊和城鎮裏逃向這裏的種族不時帶來破碎的消息,關於被釘上十字架焚燒的恐怖,關於披著主的慈悲外表下那些猙獰的野蠻。村民不敢收留那些危險的生靈,反倒是同樣打著神聖幌子的小教堂變成了臨時的避難所。他推開攀纏著尖刺薔薇的鐵門時,透過年久失修的吱吱呀呀,看見晨霧和夕照裏那些被指控的女巫、狼人或者精靈。流亡的他們有玻璃一樣閃閃發亮的眼睛,那通常來說有些毛骨悚然的場麵使他想起之前月夜裏的格子花窗,以及與他一起站在花窗下的美麗的吸血鬼。

“願造物保佑你們。”

手指在胸前劃出冠冕堂皇的符號,徒然攪起一陣空氣的流動。他沒資格做這種祈禱,而創造了這些邪惡與苦難的上天,同樣沒資格對他進行指責,他的每一世都活得如此大逆不道而肆無忌憚。

隻有在晚上雲雀會來找他,吸血鬼不喜歡陽光。骸願意用幽會作為比喻,雖然隻是他一廂情願。戰亂與肅清帶來的騷動和群聚讓雲雀煩躁,每逢此時骸覺得自己似乎也被啃得更加用力,有點賭氣的意味。

“又不是我的錯?”

他聽見雲雀在百忙之中含糊地哼了一聲作為應答。少年從後麵氣勢洶洶地撲上來襲擊,發現彌補不了身高差,扯著他的領子直往後拽,結果兩個人都跌到草地上。

舒展開四肢,他肆意地靠在對方的身上,雲雀被迫變成了跪坐的姿勢,兩手同樣是環過骸的腋下,這次在他胸前交疊成一個十字。雲雀埋著頭吸血,骸把頭枕到雲雀肩上,仰著臉在天空中尋找北鬥七星。

他想起經文畫卷裏那些禱告者受難者的形象,在幹炙的土地上相似的跪坐俯仰。越過樹梢看得見不遠處教堂的幾點燈光,他們的身下碾碎了成片深紫色的鳶尾花。過了一會他感到輕微的震動,尖牙已經退了出來,雲雀的手沒有鬆開,帶著一絲腥甜的氣息吹拂過他的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