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後記(1 / 2)

編者

“大人望插田,細伢子望過年。”插田有什麼好望的呢?插田要起早貪黑,插田要彎腰駝背,插田要泥一腳水一腳。細伢子不明白,大人的望,也是一種希望。插田意味著收獲就是指日可待的了,插田也意味著那幾天是可以吃飽同時還可以相對吃好了。細伢子哪想得那麼多?細伢子望過年,那年是多麼多麼有意思啊!

還在臘八,仿佛就聽到年的聲音了。到了十二月二十三,年就快到門口了。這一天,照例是要打埃塵的,有的地方也說成打“洋塵”。灶房裏,火爐房裏,那些牆壁上樓板上以及彎頭角落上被煙熏火烤之後留下的黑糊糊的東西,都要一一地被清除掉。一根長長的竹竿,竹竿上捆綁著草把子或爛布子,打埃塵者頭戴著草帽,高舉著竹竿,那一種“烏煙瘴氣”,總是讓細伢子躲得遠遠的。埃塵打完了,灶房和火爐房變得幹幹淨淨的了,這時候,一頓清清爽爽的晚餐也吃完了。於是,這一個家庭的女主人就開始把鍋子洗幹淨,再倒進清清的井水,然後便虔誠地點起了“鍋燈”。點鍋燈就是送“灶公司命”上天。

灶神要到天上去彙報工作,去之前,女主人還得和灶神說說好話,囑咐他幾句,如:“見了老天爺/可別瞎胡侃/摔盆子打碗你說沒看見/家中的好事你就多多講/編排好了回來我重賞。”沒辦法,看來凡是牽涉到彙報什麼的,就免不了要蒙一蒙騙一騙,即使彙報者是神,凡人都想要去賄賂他。

灶神上天,要到除夕的子夜才會回來。二十四,過小年。小年小慶,大概就像是結婚之前的訂婚一樣。大人哄細伢子說:小年就是細伢子過的年,到時再過大年,細伢子就少摻和了。可誰信呢?恐怕所有的細伢子都不會信。細伢子認為,不管大年小年,都是細伢子的年。

小年一過,年仿佛就到了門口。為了迎接年的到來,該洗的要洗,該抹的要抹,這是對女主人而言的;那男人呢?在外的要回家了,活沒幹完的要結個尾了。該收的賬要收,該還的賬要還,實在還不了的要想好個說辭。眼一眨,大年三十的蔸根火就熊熊地燃燒了起來。

緊接著,便是守歲,便是“一夜連雙歲/五更分二年”,便是“炮竹聲中除舊/桃符萬戶更新”;便是“初一崽,初二郎,初三初四拜地方”;便是“拜年拜到初七八,洗了罈子抹了塔”,這“塔”是一種方言,應該是“缶”,是“釭”,總之,是罈罈罐罐都吃光了。

說到過年,那真是誰都可以嘴巴一張,有滋有味的趣聞趣事便可以倒出一籮筐來。而且,把那籮筐隨便地搖上幾搖,就可以見到東西南北那不同的民情和民俗,還可以見到幾千年來曆史的演變與鮮活。

比如天津的肖克凡,他說春節是一個火爆的節日。他說“年”是古代的一隻吃人的猛獸。而今天過年燃放鞭炮的習俗,其原始的意義就是驅趕猛獸。還有一位天津的其名曰“仲”的先生說,天津過年曾經還有什麼“祭星”、“送份”、“走百病”、“供老鼠”、“打囤”、“填倉”等等習俗。

那麼,同樣是過年,北京呢?上海呢?南京呢?蘇杭呢?湖南呢?廣東、廣西呢?恐怕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過法。也可以說是大同小異吧。大同就是大家都過年,就是滿懷著希望地歡度那“今年年尾明年年頭年年年尾與年頭”。小異就是“你過你的年,我過我的年”,各人的處境不同、各人的心態各異,各地的風俗也自有各地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