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雲山脈之中。
古木森森,枝繁葉茂,遮天蔽日,使得這裏的光線顯得格外的昏暗,即便是在白天也,若抬頭仰望,竟看不到半點天空。
茂密的林木間空氣潮濕,地麵水汽豐富,枯枝敗葉堆積在地麵發出腐敗的氣息。
時有水汽洇潤而起,如霧如煙,使得林間一切越發的陰冷。
間或傳來鳥獸鳴叫嘶吼,或尖利刺耳,或低沉粗獷,或痛苦悲涼,聞之讓人毛骨悚然。
有一位少年躺在林間,一動不動,像是死人一般。
他叫牧楓。
隨著體力逐漸消失,牧楓的神智陷入昏迷,眼前所見到的一切都是迷迷糊糊的,他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也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麼時候。
又累又餓,身上各處傷口在這時候痛的更加真實起來,隻要稍微挪動一下身體,隨之而來的就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然而當一陣又一陣的痛楚過後,隨之而來的就是全身的麻木,所有的感覺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似乎身體已不是自己的。
他能隱隱約約能感覺胸口的肋骨斷了幾根,大腿處的箭傷火辣辣的,一截斷箭還留在裏麵尚未取出,汩汩的鮮血混合著淡黃色的膿液不斷流出。
他深深知道,那隻箭是有毒的,突波部落狩獵者的箭均擦有麻醉藥劑,這樣可以在射中獵物之後讓它們動彈不得。
而此刻他卻成了那隻獵物。
傷口已經發炎了,難怪整個身體開始發燙,他的大腿半點都不能挪動,重達千斤。
除了這些,他的整個人已是衣不蔽體,在深山老林裏逃亡一個晚上,全身衣服幾乎都被荊棘劃破,身上的皮肉肆意開裂著,涼風打在腥紅的傷口處,帶來一絲絲的涼意和恐懼感。
我這是要死了嗎?
他想到。
就算突波部落的那些剽悍勇士放棄了對自己的追殺,恐怕自己也活不了多久,在荒月大陸以凶猛野獸著稱的別雲山脈裏麵,孤身一人,就算是最好的獵人恐怕也活不了一天一晚,何況自己還是一個奄奄一息的重傷之人。
一旦入夜,隨便來一隻狼或熊都會要了他的性命。況且這裏還經常出沒著遠古凶獸,異域遺種,更兼毒物橫行,奇花異卉遍布,隨便哪一樣,隻要碰上都會要了他的命。
想到這裏,他的心已跌進了冰窖,希望在一點一點的破滅。
牧楓攢存起身體最後一絲力氣,努力睜開雙眼,將一雙漆黑的眸子對著半空,
他想懷念一下這最後的美好時光。
這是一個陰天,碧藍的天空被茂密的樹林遮擋,透過枝椏能看到一小塊天,沒有風,白雲朵朵,像一隻隻綿羊飛翔在高空,多麼靜謐安詳的景象!
時光是如此美好,可惜他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因為沒有太陽,無法準確的判斷出時間,但牧楓還是能從十幾年叢林生存的經驗推測出大致時間,現在應該是下午時分,再過一兩個時辰就要入夜了,到時候就是自己麵臨死亡的時候。
牧楓掙紮著伸出那隻布滿傷痕的右手,顫抖著摸了摸背後,一張造型古樸的弓被壓在身體之下,弓身從中間斷為兩截,上麵布滿腥紅的血液。弓弦之上同樣布滿著血漬,大部分血跡已呈半幹狀態,可以看出它的主人曾用他進行過一場殘酷的大戰。
在他的腰部有一個皮革製成的箭囊,箭囊空空如也,箭簇早就用完了。
牧楓歎了口氣,慢慢地又閉上了眼睛。
顯然,他在靜靜等待著死亡。
他從小就是一個孤兒,被部落的一位老人養大,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不知道自己身世如何,就這樣死去,他心中何其不甘。
在十幾年的狩獵生涯中他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等待,一次次等待著他的獵物出現或者靠近,等待著他的獵物死在他的箭下,隻要是他所等待的獵物,極少有能從他的手下逃脫。
雖然他才十八歲,但就他的狩獵手段而言,整個部落沒有幾個人能比的上他。
隻不過這一次他所等待的卻是自己生命的終結。
胸腔裏憋著一團火,一團鬱熱的火,那是極度的不甘凝聚而成的火焰,甚至他半裸的胸膛在這個時候劇烈地浮動一下,帶動著虯結黝黑的胸肌和上麵的傷口,接著他猛地睜開了眼睛,眼神中閃過一絲憤恨,他幹燥的喉嚨終於滾動一下,宣泄出一聲低沉的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