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口袋人
好象我睡著了,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醒來聽見爸爸在罵媽媽,我想和爸爸說,不是媽媽的錯,可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聽到媽媽在哭,我覺得我在往下落,往下落,我想,不管是什麼,帶我走吧,到聽不到吵架的地方去,到想不起神仙小孩的地方去。真的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了。這裏,連喘氣都困難。眼睛也變得不管用。後來,我確信這是因為太多塵土的原因。“又來了一個。給她換上口袋。”我聽見一個聲音說。接著,我被罩在一個口袋裏,臉,頭也被罩上了。隻露出眼睛。“帶她到線上去吧。”那個聲音說。那個聲音很老,象個爺爺的聲音,可我怎麼也沒法說那是個爺爺在說話。因為,那聲音很嚇人,我從來沒聽到過那麼嚇人的聲音,雖然,他沒罵人,也沒說鬧鬧說的那種奇怪的話,他說的線上是什麼地方呢?我這樣想著,被推搡著朝一個地方走。現在,鬧鬧這個名字竟成了我心裏一個親切的名字了。我想,哪怕是見到鬧鬧,也會讓我的害怕少一點。可是,鬧鬧不在這裏。這裏沒有人,隻有一個個的口袋,在幹活,幹奇怪的活。一夥人站在一條長長的黑帶子的一邊,另一夥人站在黑帶子的另一邊。一夥人把地上的黑色粉末鋤到黑色帶子上,另一夥人接著就鋤下。因為一切都是黑黑的,所以,我花了很長時間才看清楚這一切。並不是沒有光,可是,那光是外麵的,那麼奇怪,外麵的光照不進來。雖然,有窗戶,那窗戶是木頭的,幾根稀稀拉拉的木棍就擋住了光,這真可笑。我忍不住要去多看幾眼那窗戶,我確信,這裏不是監獄,我沒犯罪,怎麼會進監獄?監獄的窗戶是鐵的,木頭窗戶安在監獄,那多少犯人也跑光了。忽然,我聽到有聲音在說:到了這裏還有心欣賞風景,真是強人!把她換到狂人區去。讓她去欣賞風景.讓她被傳染上狂病了再帶她來見我!我被推著向別處去,我從一個個口袋身邊過,天!離得他們那麼近,我看清了他們的眼睛。我多麼希望我沒看到那些眼睛啊。可晚了。那些眼睛可真醜,我從來沒見過那麼醜的東西。它們渾濁,滿是血絲,動著,有髒的光從裏麵射出來。我閉上眼睛。結果,碰到了一個口袋身上,沒長眼睛啊。那個口袋發出嗡嗡的聲音。我從來沒聽到過這麼髒的聲音。我捂住耳朵。髒的聲音變幻著,我知道它們來自不同的口袋。
2安安靜靜的哭聲
不知這樣跌跌撞撞走了多久,我被另一種聲音嚇壞了,那是笑聲,那是哭聲,可哭聲笑聲怎麼會那樣安安靜靜!是安安靜靜,可是那麼多聲音在哭,在笑。我睜開眼,看到無數個窗戶,就是那種很幹淨,很明亮的窗戶。奇怪的是,那麼明亮的窗戶,光仍然是外麵的,照不進來。一些人在用頭使勁往窗子外麵鑽,有人在走來走去,走來走去。明明是有獅子的吼叫聲一樣大的哭聲從那些走來走去的人身上發出來,可他們的嘴卻一動也不動。安安靜靜的,我的心裏出現的就是這個詞。這有多奇怪啊。有些人在吃東西,我想他們一定是沒事可做才那樣吃東西的,他們的肚子那麼大了,好象都要爆炸了,他們還在吃。忽然,一個走來走去的人身上著火了,她的頭發豎立著,在燃燒,她在喊,可仍是安安靜靜的,沒有人去救火,一會兒功夫,她就被帶走了。被幾個口袋人帶走了。一定是我的正常的大腦在活動,表現在我的眼睛裏了,曾讓我害怕的那個很老的聲音說,“很老的聲音,”我忽然想起了神仙小孩說的太老人,陽光找不到的地方,我確信,我一定是到了這個地方了,說話的就是太老人,那個聲音說:“是誰把她帶到這裏來的?她是個有馬甲的小孩,把她帶來不是自找麻煩嗎?是誰打亂了我們的侵襲計劃?!是誰?!”一個人被推上來,竟然是鬧鬧。他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是種我聽不懂的語言,我懷疑他不是鬧鬧,也許,是鬧鬧的孿生兄弟,也許,就是個長得和鬧鬧一樣的人,或者,是鬧鬧,可是,是被控製器控製了的鬧鬧。控製器在太老人手裏,“太老人會不會用控製器控製我呢?”我的腦子飛速地運轉著,‘馬甲?侵襲計劃?’神仙小孩說的‘馬甲’,在這裏,太老人說的‘馬甲’,是什麼?‘侵襲計劃’又是什麼?
我忽然想起我來這裏之前的冷,那也許就是我的馬甲破了,所以,才那樣的吧。馬甲破了,是因為,我想讓神仙小孩永遠別走,可做不到,所以,就那樣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就那麼冷了。所以,就被當成沒有馬甲的小孩帶到這裏來了。我覺得這個解釋正確。就相信了。“她有馬甲,可是馬甲破了,再加把勁,就能把她的馬甲徹底撕碎。”我猜測著鬧鬧對太老人說的話,我很會猜,我經常和媽媽玩這種猜的遊戲,“你猜,怎麼著?”我經常給媽媽講我遇到的有趣的事,講到半截,就這樣讓媽媽猜。我想到這裏,覺得一陣暖流在我身上流動,我聽到太老人驚慌的聲音喊:“快,快把她帶到洗腦城去,徹底撕碎她的馬甲!快!”我沒為要去的地方擔心,我在誇獎自己,因為,“撕碎她的馬甲!”這句話我剛才不是猜到了嗎?“有自己,怕什麼!”我想起媽媽說過的話,又有一陣暖流從我身上流過。可是,可是,當我見到那些小孩子時,我驚呆了,害怕起來。
3神奇小孩來了
那些小孩子,他們都是鬧鬧,男鬧鬧,女鬧鬧,他們在看動畫片,奇怪的動畫片。一邊吃火腿腸,吃蝦條,吃雪米餅。有的是好吃的,都放在一個特大號塑料盆裏,仿佛總也吃不完。“有總也吃不完的好吃的。不用去上幼兒園,也不用上學,也不用上班。整天整天地看動畫片。”我曾多麼多麼希望過上這種日子啊。現在我看到這些小孩子好像就是在過這種日子,可我怎麼覺得那麼害怕。覺得那麼不對勁。我想逃跑,我不那麼自信了,我擔心,我也會變成其中的一個。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厲害的家夥讓那些小孩子都變成鬧鬧的,可萬一,我打不過那厲害的家夥呢?如果有這萬一就太可怕了,我顧不得許多了,我得讓神仙小孩來幫我,我正想喊呼叫神仙小孩的呼叫詞,神仙小孩就來到了。我看到他從來沒有過的緊張的樣子。他甚至不那麼漂亮了。可我能感到,他身上有力量傳過來,很大,可被什麼擋了回去。把他推出去很遠。他又靠近時,我看到他的嘴角流血了。頭發也亂了。太老人尖銳的笑聲出現了,這笑聲使我幾乎暈過去。爸爸,爸爸,我喊,我顧不了那麼多了,我想讓爸爸來幫助神仙小孩,我忘了,神仙小孩囑咐我的不要告訴爸爸的話。我是多麼多麼地後悔想到喊呼叫詞了啊。可是,那後悔程度也比不上我喊了爸爸。因為,爸爸喝醉了,他跌跌撞撞地,連站都站不穩,他能幫神仙小孩什麼忙呢?倒忙。他去攔神仙小孩,好像很可憐的樣子,我要瘋了,我想他一定在求神仙小孩幫他找回他的孩子。我喊。我要瘋了。我看到太老人現型了,他不知道是男的還是女的,是男的嗎?可他留著長長的頭發,還梳了個辮子,挽著,是女的嗎?他的笑聲那麼粗,長得那麼醜,不,不是醜,是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嘴不是嘴。他從頭發上拔出了簪子,那簪子越來越長,刺向神仙小孩,神仙小孩的血從後背流出來了。神仙小孩倒下去。我感到身上暖了一下,這讓我就要暈過去時又清醒了,還更有勁了。突然,卷發眼鏡大哥哥出現了,他剛才,一定是在芙蓉花上畫畫來著,因為,他的卷發上沾著幾絲花屑,他用手拽住了太老人的簪子!他回頭向我爸爸喊什麼,我爸爸一定是醒酒了,他麻利地解開神仙小孩的衣服扣子,神仙小孩的紅兜兜上畫著一條龍,藏在天上的芙蓉花朵裏,那些芙蓉花朵組成了花朵雲,爸爸從那龍嘴裏取出一個小玉瓶。我認識那個小玉瓶,我見過神仙小孩采集芙蓉花的汁裝在那個小玉瓶裏。我看到太老人發瘋了,他的紅指甲,在長,在長,變得很長很長,他把它伸向卷發眼睛大哥哥。我不知從哪裏來的膽量,我用盡力氣衝向太老人,一定是剛才神仙小孩用力使得那些看不見的牆裂了縫,我的一點點力量才把那看不見的牆撞開了。太老人被撞倒在卷發眼鏡大哥哥的麵前。我看到卷發眼鏡大哥哥吃驚地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