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血仇(一)(1 / 2)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嘿嘿,欲斷魂!欲斷魂!”

說話的是一名中年青衫書生,清眉俊目,麵帶苦笑,雖是下雨天,手中卻扔握著一把暗藍色折扇,孤身一人行在山間小路上,恍然未覺細雨早已占濕了長衫。

正是清明時節,江南陰雨連連,已淅淅瀝瀝下了四五日。道旁鬆柏枝葉繁茂,青翠欲滴,樹下雜草叢生,間或有三兩朵鮮豔野花點綴其間,景致頗為秀美。

這是一條青石小路,連日受到細雨衝洗,路麵顯得幹淨整潔。青衫書生麵容淒苦,且行且停,不時向山間那座寺廟望去,仿佛那寺廟裏有令他不願相見之人,卻又回避不得。

一路走走停停,耗費大半個時辰,終於到了寺廟門口。書生抬頭望去,隻見寺廟門匾上“東覺寺”三個大字龍飛鳳舞,筆意凜然。書生低聲喃喃道:“東覺!東覺!”

寺廟門口的知客僧見那書生滿麵愁容,在門口站了半晌,既不入寺燒香拜佛,也不煩自己通傳稟告,不覺有些奇怪,問那書生道:“施主前來蔽寺,可是有何要事?”

書生看了知客僧一眼,見是一十五六歲的小沙彌,粗眉大眼,貌相忠厚,一時默然無語。書生呆呆看了小和尚半晌,自顧低聲歎道:“罷了罷了!為了穎兒,我便做一回劊子手又如何?煩請小師父通傳貴寺住持慧遠大師,陸知秋拜見。”

小和尚心裏一驚,盯了書生一眼,道:“施主稍待片刻。”向書生行了一禮,轉身飛奔而去。小和尚雖然久居山野,但也懂得劊子手的意思,一邊奔向住持禪房,一邊暗暗思忖:“住持向來心懷慈悲,又久未出過寺門,怎會結下仇家?是了,定是這人故意前來尋事的。”情急之下,小和尚不由加快了腳步。

東覺寺坐落江南一隅,名聲不顯,寺內眾僧也終日修行,鮮少出遊,是故自小和尚懂事以來,東覺寺便未曾有過類事發生。

小和尚心思不定,隻顧埋頭奔跑,剛入內院,便貿然撞進一壯年和尚懷裏。那和尚一把拽住將要跌倒的小和尚,皺眉問道:“跑得這般急做什麼,後麵有老虎追你麼?”

小和尚摸了摸自家撞得生疼的額頭,低頭對那和尚道:“悟明師兄,寺外有人找住持。”

悟明問道:“誰找住持?”

小和尚道:“那人自稱是陸知秋。”

悟明“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他來找住持幹什麼?”又問小和尚,“那人還說了什麼?”

小和尚將那人的原話對悟明說了,害怕悟明擅自行事,又說道:“這事我得先去稟明住持。”

悟明聽了小和尚所言,頓時麵露驚疑之色,呆立當場,待他醒覺時,小和尚早已跑遠了。悟明暗自思索道:“這陸知秋武功高強,乃是江湖上有數的高手,我東覺寺向來韜光養晦,不理世事,為何他竟尋到我東覺寺來?”悟明不及多想,便向寺外走去,欲尋陸知秋問個明白。

走到東覺寺門口,悟明便見一青衣男子負手立於寺廟門前,正向他不住打量。悟明料想這青衣男子應是陸知秋無疑,當下向陸知秋合什問道:“小僧悟明,不知陸施主欲見蔽寺住持,所為何事?”

陸知秋沉默片刻,方緩緩說道:“陸某受人之托,特意前來捎幾句話給慧遠大師。”

悟明不由皺了眉頭,暗思道:“悟清年紀輕輕,不至於將話聽岔,應是這陸知秋在故意欺我。”當下又問道:“蔽寺住持已閉門清修十五載,未曾出過山門半步,當世間仍與住持相識的,不過三五人而已,卻不知是何人托陸施主捎話?”

陸知秋未見到慧遠,卻被一個不相幹的小和尚問長問短,心中頗有些不耐煩,道:“陸某見了慧遠大師,自然會說,小師父何必多問。”

悟明見狀,不由暗歎此人今番前來,東覺寺多半是禍非福了,隻是這陸知秋武功卓絕,就算闔寺之力,也不一定能敵過此人。悟明心中雖焦急萬分,卻又無可奈何,隻得說道:“悟清師弟已去通報了,料想此刻住持定然在禪房等候施主,施主請隨小僧來。”心中已暗暗做出決斷,若是這陸知秋真要為難住持,說不得自己也唯有螳臂當車,拚死護法了。

兩人不再多言,悟明隨即領著陸知秋行入寺內,向慧遠禪房而去。

東覺寺占地隻數十畝,寺內僧人也僅三十人不到,兩人行不多時,就遇上剛剛進去通報的小和尚悟清。悟清適才通報了慧遠,慧遠卻並不驚奇,似乎早有預料,讓悟清徑直領陸知秋到禪房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