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過年了。
春凝雪早在臘月二十五就落了鎖貼了告示,要待到正月十六才會開張。這些日子邵成提著鋸子錘子,把家裏鬆動的家具統統整修了一遍,又說買硝石製冰到底花錢,因此又雇了驢車,趕著到城外護城河上有起了幹淨的冰來,把後院的冰窖堆滿。
池杏則在年前買了好些料子,日日在房中趕工,務必要在廚藝讓家裏人都穿上嶄新的新衣裳。阿楚不必說,一頭紮進灶房,從早到晚不是在做實驗、練習手法,就是拿著一根小毛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記錄經驗。池桃見她刻苦,心下有些敬佩,又教她了幾樣製蛋糕的法子,阿楚心思靈動,肯下苦功,不過幾日,便像模像樣地端出了戚風蛋糕、奶油卷、棉花蛋糕幾樣,雖然樣子有些醜,也有不少出爐的時候烤焦了,還是讓大家都大吃一驚。
池桃總以為自己是冷麵冷心人,不過是為了報答池杏救她的恩情,才暫時落腳在此地,幫著池杏張羅起一門營生來。可每日在家中進進出出,不是邵成的鑿子叮當作響,就是池杏喊她去試衣服,再不就是阿楚興衝衝地從灶房端出一盤熱氣騰騰香味撲鼻的蛋糕,她覺得自己的內心有異樣的感情在流動,似乎十五歲那年結下的冰漸漸化了。
不知不覺年三十已經到了。
池桃已經將一年的賬本理清,自五月份正式營業以來,春凝雪總共營業收入是一千四百四十二兩,材料成本共二百四十五兩,淨利潤足足將近一千二百兩。
扣除給謝遙的一半紅利,還有六百兩的盈餘。
池桃每十日都會將錢送去錢莊存好,可她特意在年底錢莊收市前,換了六百兩和一百二十兩的銀票各一張,又兌了一百兩銀子。
三十這日,池桃將銀票送到謝府,門房正在門口曬太陽,見是一個平民小子,懶洋洋道:“一邊逛去,別跟我家門口晃蕩。”
池桃作了個揖:“我找聽雨,煩請大叔通報一聲。”
門房烏大眼的婆娘是林姨娘身邊出來的丫鬟,平時覺得聽雨對他不夠恭敬,本就不待見,此刻見找聽雨,更是懶得搭理:“奴才可不從這個門走,你去後門吧。”
池桃不欲計較,轉到後頭街上,後門卻是緊緊關著的。
她拍了一會兒,並無人來開,便知道是門房敷衍她,便又回到前頭來。
正好謝遙從外頭回來,見到她急忙下馬,又是驚訝又是高興:“你怎麼來了?快進來。”
池桃瞟了門房一眼,見他臉色煞白,沒多說什麼,隻把用半邊身子擋住門房的視線,把銀票遞給謝遙:“這是春凝雪的紅利。”
謝遙沒想到池桃真給他送錢來了,笑道:“做什麼這麼認真?你拿著就是了。”
“親兄弟還明算賬呢。再說我們說好了五五分賬,不能壞了規矩。”池桃指指銀票,“喏,六百兩,賬本在我那裏,歡迎隨時來查的。”
謝遙又是一驚,那個鋪子位置不錯,但往常一年的租金也就三四百兩:“那鋪子還挺能賺錢的。”
“當然啦。”池桃丟給他一個白眼,“那可是我的手藝。”
六百兩雖多,可寧遠侯交給謝遙大筆秘密產業,自然還不夠入謝遙的眼,他把銀票塞進袖子:“那我可就收了。”
“你忙著吧,我家去了。”
“哎。”謝遙連忙拉住她,“婚期是二月十日,我已經提前安排了宅子,到時候讓人接你過去。”
池桃無所謂地點點頭,抬腳便走了。
直到池桃轉過了街角,謝遙才收回視線,懷著心事進了大門。
烏大眼的眼珠子卻是快掉下來了,這個土裏土氣的小子是誰啊?公子,公子該不會有那種愛好?!
越想越有可能,他等不到晚上交班,看了看周圍沒人,草草把門掩了,一溜煙跑到後頭下人院子尋自己的婆娘。
婆娘原來是林姨娘的丫鬟叫春梅,嫁了人便稱烏家的,在林姨娘手下做個小管事,此刻正在家中曬衣裳。
烏大眼緊著把婆娘拉進房中,春梅沒好氣:“幹啥?”
“哎,哎,了不得啊。你猜我看見啥了?”
“有屁快放,幹完活兒我還得去前頭呢!”
烏大眼一貫有些怕老婆,不敢耽擱:“公子在大門口,同一個男的拉拉扯扯好半天,那人走了公子還在後頭站著看了老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