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你可記得你是什麼時候開始跟隨朕的嗎?”趙政在隨從搬來的椅子上坐下,緩緩的開口問道。
“罪臣記得,罪臣記得。罪臣出生卑微,從楚國上蔡投奔大秦。不久……”李斯欲言又止。
“不久就遇上朕下了逐客令,是吧?”趙政見李斯欲言又止,就接過話題,欣然道:“好在那時朕采納了你的建議。朕至今還記得你寫的那篇《諫逐客令》。”
趙政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踱了幾步,念道:“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為過已。昔穆公求士,西取由餘於戎,東得百裏奚於宛,迎蹇叔於宋,來邳豹、公孫支於晉。此五子者,不產於秦,而穆公用之,並國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
念到這裏,趙政忽然停了下來,頓了頓,又提高嗓門念道:“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裏,至今治強……”
“是這樣寫的,朕沒記錯吧!”
“陛下沒記錯,沒記錯!”李斯早已是老淚縱橫。
“如今秦國不但強盛非凡,而且你當年提出的大一統目標,也已經達到了。可是你……”趙政欲言又止,聲音有些哽咽。
“是罪臣該死,罪臣辜負陛下的厚愛,辜負陛下的信任。願陛下賜罪臣一死。”李斯哽咽道。
“商鞅,他一生為了大秦變強,沒少得罪那些權貴。可是,惠公竟聽信讒言,車裂其屍,滅其家……”趙政沒有直接回應李斯的求死,而是不無惋惜的繼續說道。
“這讓天下人還有誰再敢變法求強呢?還有誰再敢推行重典嚴刑呢?”趙政無不感慨道。
“陛下不必難過。罪臣認為商鞅大人死得其所。”李斯寬慰道。
“朕並不是為商鞅難過,朕是為我大秦難過。”趙政搖搖頭,無奈道:“為什麼一定要是這樣的結局呢?”
趙政忽然激動起來,喃喃道:“李斯,朕告訴你。朕曾經發過誓言,朕一定……一定不會殘害那些為了大秦帝國強盛的人。”
“可是……”趙政欲言又止,更加梗咽。
“是罪臣咎由自取,是罪臣該死。請陛下賜臣一死。罪臣這一生,能跟隨陛下這樣雄才偉略的帝王,盡成千古未盡之事,已經不枉此生了!”李斯淚流滿麵,哀求道。
“李斯,在朕看來,你罪不至死。至少你可以將功抵過。可是,帝國的刑典……”趙政一聲歎氣道。
李斯終於明白了趙政的來意,並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樣,可以輕饒過他,至少不至於夷他九族,讓其族無後。既然都是同樣的結果,他還不如慷慨就義,便激揚道:“罪臣明白,罪臣明白。根據帝國的刑典,忤逆者,車裂而死,滅九族。罪臣願受死。”
“朕答應你,你死後,朕會悄悄把你的小兒子送走。”趙政走近李斯身旁,蹲下身來,在他的耳邊低聲道。
“罪臣感激陛下不盡!”李斯放聲嚎啕大哭。
翌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掠過大秦的鹹陽城時,李斯感慨萬千,“法者,自受也!”被車裂於市井,其族人共七百一十三口一同被腰斬。
同日,胡亥被迫飲毒酒而亡,臨死前驚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