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回想剛才有否說錯話時,卻有一人低著腦袋迎麵就撞了過來。趙忠強反應神經發達得很,立即做出了閃避動作,伸手一提將那險些摔倒之人攙住。那人站穩後,抬頭見趙忠強正瞧著自己,便略點了下頭道:“抱歉!”
趙忠強見這人二十六七歲模樣,戴一副大眼睛,滿是書卷氣,和他腦海中“書呆子”形象幾乎完全吻合。不過這個人神情恬淡,險些跌倒都沒讓他有絲毫的情緒變化,和褚輔成一樣,都有讀書人溫潤的氣質。對此人的第一印象極佳,趙忠強也笑著對他說道:“無妨,還請兄台走路慢些,安全第一。”
那人隻是微笑,將手中一卷文書遞於門口哨兵說道:“兄弟,這是調查文書,請替我交與參議。我就不進去打擾參議工作了。”
那哨兵應了一聲,接過文書進去了,趙忠強有些好奇的問道:“兄台,小弟我就是剛從參議那裏出來,既然有公事,兄台怎得不進去呢?”
那書生模樣的人搖搖頭,說道:“袁參議為人嚴謹,若無正事,最不喜人打擾。我隻是完成工作,並無他事,文書一交即可。閣下麵生,莫非也是新來的同僚?”
兩人並肩而行,趙忠強猜到此人該是公所官員,有心結交,便據實回答。那人有些驚訝的說道:“沒想到閣下竟是去德國的留學生,這的確少見,想來閣下定有大才。袁參議為人從不輕易許諾,既說了閣下大有可能留下,那就是真的了。”
他們又互通了姓名表字,原來這人叫做葉頌清,是寧海人,年初才從江南陸師學堂畢業,來到督練公所的兵備處擔任調查員,目前和朱瑞一樣,正忙著新軍第二標的訓練以及弁目學堂的籌建工作。趙忠強暗道那這人豈非就是以後的同事,便拉了葉頌清去橋下一家茶樓長談,葉頌清也不是拘謹的人,便答應下來,直道:“同去同去!”
在樓上包房裏,兩人聊得逐漸入港,趙忠強將自己的“身世”和盤托出,引得葉頌清是嘖嘖稱奇,而葉頌清也是個標準的當代班超,七年前他二十歲就中了童試第二,是年庚子事變,他憤然投筆從戎,扔掉無用的詩書,希望以武興國。
說得高興,趙忠強有心試探,便裝作無意的說出自己和秋瑾相識,葉頌清當即露出神往之色,說道:“振華,秋瑾為人我葉子布(他的字)是傾佩至極的,還在學堂時就聽聞過她的事跡,隻可惜無緣結交。唉,如今國家正是風雨飄搖,許多男兒卻隻知追名逐利,諂媚以事外夷,連一個女子都不如,真是讓人齒冷!”
趙忠強見葉頌清流露出憤世之色,暗道:“是個可以爭取的對象啊,說實話,如今這狗屁倒灶的時代,清醒的人如果不感到壓抑憤怒,那簡直是不可能的。”
“子布兄,秋大姐人在上海,以後若有空,我倒可以為你引薦。小弟若能得入公所,以後就和子布兄是同僚,還請兄多多照顧。”
葉頌清推了下鼻梁上的大眼鏡,喝了口茶說道:“如振華適才所說,袁參議看來是想委任你當兵備處的幫辦了。如今兵備處的確缺乏一個能主事的人,我們這些調查員或協理,要麼就是經驗不足,要麼就是思想僵化。振華既是德國軍事學院畢業,當深刻了解歐洲強國陸軍的治軍之道,以後這編練第二標新軍以及明年合並新軍混編協的事務,還需要振華這等留洋人才的參與啊!這新軍即便能練出德國陸軍一半的水準,相信也不弱於日人了!”
趙忠強臉皮厚著呢,絲毫不覺羞愧,裝模作樣的謙虛了幾句,然後試探著問道:“怎麼?子布兄認為日本陸軍不行?”
“那幫從日本留學回來的家夥,都把日本陸軍給吹上了天。哼,沙俄他們是僥幸打贏,若是碰到英法德之流西歐列強,日人哪有勝算?我們未來的大敵便是日本,這些人少有腦子清醒之輩……”葉頌清搖著頭說道。
“有門!這人不一般!”趙忠強聽了他的話後,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