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采 芑
方叔率止,鉦人伐鼓,陳師鞠旅。
顯允方叔,伐鼓淵淵,振旅闐闐。
——《詩經-小雅-南有嘉魚之什-采芑》
次日,五更時分,戰鼓的聲音徹天的響。晉楚兩國的君主號令齊下,雙方戰車似潮水一般,奔湧在一處。刹時間波開浪裂,殺聲震天。晉上軍元帥郤錡攻楚左軍,與公子嬰齊對敵,下軍元帥韓厥攻楚右軍,與公子壬夫對敵。欒書、士燮各率本部車馬,中軍護衛王駕,與楚共王和公子側對敵。
仗打的很慘烈,可是並不精彩。兩軍的作戰地點是一個狹小的泥沼地帶(今河南鄢陵)。戰車在爛泥中很難快速移動,人都擠在一處,艱難的撕殺,用盾牌撞,用利劍刺,用牙齒咬,甚至扭打在爛泥中,喪命在車輪之下。戰車的車軸和車軸撞在一起,將軍的長兵器在這種情況下都施展不開,隻得丟下長戈大戟,用劍相互拚殺。
楚王像一頭發狂的猛獸,他的大車用四匹神駿的戰馬拉著,在亂軍中橫衝直撞,車右把長矛遞給他,他用力向晉國的將官投去,中者立斃。晉國的欒書、士燮兩位元帥命令本部人馬將厲公圍的嚴嚴的,不讓楚軍靠近。新軍副將郤至手拿大劍,在楚軍陣中砍瓜切菜一般大殺楚兵。楚王大怒,讓車夫向郤至衝過去,抓起長矛投了過去。郤至連忙豎起盾牌。長矛刺穿了盾牌外麵的皮革,被裏麵的青銅擋住。車右也將長矛遞給郤至,他卻丟在一邊,跳下車,朝楚王躬身下拜。楚王微微一笑,驅車離去。將軍魏錡看見,嘲笑郤至:“郤將軍,你的膽子也太小了吧!見到楚王竟嚇的跪拜起來。你不是連老虎也不怕嗎?楚王比老虎還可怕嗎?”
郤至怒道:“不是怕,是禮所應當!”說罷跳上戰車,又揮劍大殺楚軍。戰至中午,郤至又同楚王相遇兩次,每次都下車下拜,不與楚王交戰。楚王歎道:“郤至勇而知禮,真名將也!”取下自己的弓,拋給郤至。郤至連忙接住,謝了楚王,又上車殺敵。
厲公見楚王無人敢擋,心中大怒,操起方天大戟,令馭手驅車上陣,要親自會會楚王。馭手駕車勇猛,不曾看得仔細,剛一入陣中,車身一歪,車輪陷入淤泥之中,動彈不得。楚王之子熊茂,少年好勇,見厲公車陷泥中,心想如果擒著晉候,肯定是大功一件,便領著曲部,飛車衝來。
欒書的兒子欒針,是厲公的車右,見情勢危急,跳下戰車,雙腿立於汙泥之中,手托車輪,用盡全身力氣向上抬,大叫一聲:“起!”車浮馬動,一步一步掙紮出來。
就在這一會工夫,熊茂已逼近厲公,看見厲公馬車已掙脫出來,生怕他跑掉,大叫一聲:“晉候休走!”揮戟就向厲公刺去。
“小將不得無禮!”一聲暴喝,從旁邊伸過一戟,雙戟一絞,熊茂隻覺一股大力傳來,雙手把持不住,手中的戟被挑飛。轉頭一看,來者是一威武大將,背後旗幟上書“中軍元帥”字樣,原來是欒書救駕。熊茂被他嚇的魂飛魄散,回車便走。欒書哼了一聲,趕上去猛揮一戟,一下擊中熊茂戰甲的護心鏡,銅鏡頓時碎裂,熊茂隻覺胸口發悶,從戰車上跌落下來,昏迷不醒,被晉軍生擒。
楚軍見王子被擒,幾路兵馬一同向這邊湧來。晉軍各路也同時向中央集中,數萬大軍擁擠在一起,一通廝殺,混戰了兩個時辰,雙方各有死傷。厲公下令鳴金收兵,楚軍怕中埋伏,也不追趕,兩軍各自回營。這一仗,雙方不分勝負,約定明日再戰。
當晚,鄭國的軍隊開到,楚鄭兩軍合兵一處。而晉國的友軍——魯國和衛國的軍隊也到達戰場,在晉軍左右分別下寨。
楚王愛子被擒,回營後惱怒異常。公子側寬慰道:“大王不必擔心,明日臣自領前軍出戰,必當生擒晉國大將,迫其交換王子。”
楚王知道公子側悍勇善戰,當下點點頭,心中稍安。公子嬰齊見公子側請戰,心中又妒又恨,回帳後招來一名心腹,如此這般的吩咐了一番。
公子側平日愛飲酒,每次飲酒不下百觚,醉得整日不醒。楚共王知道他有這個毛病,每次出兵,都告誡他不要飲酒。晉楚交戰,重任在身,更不允許公子側滴酒入口。因為明日有激戰,回營後躺下便睡,卻翻來覆去睡不著。這時他的心腹小校抱著一個大壇走進來,送到他麵前。公子側打開壇子聞了一下,發現是酒,黑著臉問:“這是酒嗎?”
小校見他眼角有笑意,心中雪亮,忙道:“怎麼會是酒呢?這是椒湯,給元帥解渴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