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南和黃林再度相遇。
“你小子現在是風生水起的啊！”張南對黃林說。
“托您的洪福！如果當初不是你廠子裏那個恐怖份子將我嚇倒的話！我可能現在還窩在裏麵！”
“恐怖份子？”張南故意裝作聽不懂黃林的所指。
“還不是那個可怕的女人！”
“我廠子裏根本沒有什麼可怕的女人！都是一群善良的勞動人民！”
“那是因為你不善於仔細觀察和揣摩，有很多人都是戴著麵具苟且偷生在這個世上的！……更何況我所說的這個女人她戴的麵具已經被一個可惡的男人撕成了碎片，這種人根本不用去仔細分析她的善與惡！可見……”張南很不禮貌地打斷了他：“夠了！你都是胡扯！”
“隻有你這樣的俗人才會把她當寶！”黃林還是繼續著，越說越來勁，他對她的憎恨已經到了極點。黃林一直回憶著那天所發生的一切惡心的場麵，他很不情願地為邱生買了單，很不情願地跟一個陌生女人上了床。如果沒有汪莉的存在，可能他現在還左右在張南身邊，雖然改製後的國企很活躍，但是他畢竟是個老將，他還是可以心安理得地整理著資料，安逸地坐在靠椅上當他的官。就是因為那個女人的存在，他被迫下了海，被那些大肚皮感染了所有不健康的思想。
黃林這個人特愛麵子，他都是裝出來的，他不想在張南麵前表露地那麼慫。
可是張南什麼都看出來了，黃林的一切都暴露在他的臉上了。
張南對邱生的恐怖程度從沒掂量過，他也不想從任何一個陌生人口中獲取，因為有好一些人會信口雌黃，誇大其辭地來形容他。當然黃林也不例外。
張南在商場見到過汪莉之後，以後他幾乎隔三差五地親臨。讓很多人誤把他當成了商場的頭號可疑人物。
“這人有點奇怪！老是頻繁地出現在這裏，可又不買東西！”
“不會是小偷吧？！”
“有可能！”
“快通知安保部吧！”
張南自己都沒注意到，在他搜羅另一個人行蹤的同時，也有一幫人在往他這裏趕。
“喂，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張南轉過了身，詫異地望著那個跟他差不多高的保安。
“我？怎麼？”
“你不買東西來這裏幹什麼？”
“我？不買東西？來這裏？……哦！嗬哈哈！……中國哪條法律規定，公民進商場就非得買東西？”
“可是你進商場的次數過多，並且每次都沒買什麼東西！”一個售貨員匆匆跑了過來，幫著保安搭腔了上去。
“是嗎？你一直都在觀察我？哦，不！跟蹤我！”
“不是的！”那姑娘頓時羞紅了臉。
“都給我走開！別沒事找事！”張南已經不耐煩了。因為他再次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在眼前一掠而過。那個售貨員和幾個保安隻好無可奈何地目送他離開。
張南走的很倉促，他似乎在追趕一隻曾經被自己不小心放生的小鳥。
可是當他趕到商場正中央的大堂時，他整個人眩暈了，他在那裏呆立了好久……
那一個個流動出去的人群中根本沒有了那個身影，隻有一個個挎著手提包的富態。
難道是自己看花了眼。
商場中那嘈雜的喧嘩聲，頓時讓張南心浮氣燥起來。他拍打著腦袋，又再一次進行了呐喊：
“老天，請告訴我，這是什麼世道，為什麼有這麼多的人要遊走於不屬於她們的世界中？”
他靠在商場進口處的撐柱上，身體慢慢地向下滑動，隨後幹脆一屁股落在了地上。
砰的一聲！這時候他才發現那把已經斷了弦的手提琴從未離開過他。一直伴隨著他，走過喜怒哀樂。
他輕輕撫摸著那琴麵，仔細端詳著那根斷了的琴弦。真無法回憶起這是何時的遭遇。
“這乞丐就是乞丐！什麼都要！連壞了的藝術品都敢回收！”
“你瞧瞧他那身打扮！當代許文強啊！”
張南被過路的陌生人這樣評價著。
外麵犀利嘩啦地瞬時間下起了滂沱大雨。很多人都被堵在了商場門口。張南也瞬時間成為了一個角落的重要角色。
“喂，討飯的！你看看！都是你！你帶來的晦氣！前幾天每天都是晴天，我每天很順利地從這裏帶走一本小說，今天是最後一集，居然被你封殺了！”
張南依稀記起了丁玲女士寫過的短篇——曼哈頓街頭夜景，那景色的確很美，可惜被一個老頭無意中染上了一筆灰色。
那是造物弄人，一個大時代中的小角色，可今天在眾人的言論中，張南成為了一個締造者，是他改變了這個天，他似乎是個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