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阿日斯蘭從思考中醒過來的時候,場景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大帳,留影石還在火堆裏待著,隻是快被柴灰淹沒了——他瞥了瞥自己的大帳,不由感到一陣失落——就像很多年前他從邑城看花燈歸來,回到寒酸破舊的帳篷時一樣,隻不過這次的觸動更加強烈。
但他已經不是那個喜怒哀樂皆形於色的孩子了——雖然他覺得自己喉嚨有些幹燥發火,胸膛裏的心髒戰鼓一般咚咚作響,血管大江大河般狂流不止——他強迫自己記起一些絕對能讓他冷靜下來的記憶片段——
“哈?你喜歡她?那你為什麼不拿著馬頭琴去歌唱呢?——那個女孩當了你八年的侍女啊!你明明有八年的時間去讓她愛上你!八年!”那個嘲弄的聲音還是那麼刺耳,“而你最後卻等得讓蘇日格這個乞顏小子搶走了愛人——你在等什麼呢?等我死?還是等你弟弟發生意外好讓你這個廢物去繼承我的一切?”
“我是怎麼教你的?北原人的權威隻能靠自己去樹立!”
冰渣一般的聲音刀子般紮進了他的心,疼痛讓他迅速冷靜下來,而他看過黃金時代的留影後,如此迅速的回複讓對麵的夏侯輕輕點頭,暗自心驚。
“你說,”合魯台咂咂嘴,失落又神往地問道,“黃金時代...還能再現嗎?”
“很難了。”夏侯的聲音同樣有些失落,聲音低沉道,“要恢複黃金時代,需要大地、天空和海洋的物產,比如大地的血液,比如大地的骨骼,比如風神的歎息,比如雷神的憤怒...這些東西都已經在第一次黃金時代消耗殆盡了,而我們甚至不知道這些東西長什麼樣子、該如何獲取...
“這些物產在黃金時代已經用的差不多了,在‘守望者’觀察到的時間內,再也沒有恢複的跡象——就算恢複,這個時間也是如此地漫長,以至於需要昊天上帝舞動持開天斧幾個輪回...
“大地已經沒有盈餘了,甚至隻是在現有基礎上稍微增加幾倍人口,大地的承載就會崩潰...
“自黃金時代的人類之光熄滅後,大地上其實已有兩次複興:一次為白銀時代,一次為黑鐵時代。但是最終又相繼熄滅。人類一度建立起統一的城邦、統一的帝國、甚至統一的天下!但一切都被時間再次淹沒。仿佛有看不見的黑手在阻礙著人族的複興...
“到了我們這次,就隻能算是青銅時代了。即使人類的文明之火再次點燃,即使隱在幕後的‘守望者’攜帶著舊時代的火種,但複興,一次比一次艱難了。
“我們像是被諸神囚禁在這片大地上的生物,是籠中的鳥,被圈養了太久,再也沒有當初摘星踏月的實力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心塞,感到了冥冥中宿命的重量...
“但這些跟我們接下來的行動有什麼關係?”阿日斯蘭突兀地問道,眼睛依舊那麼平靜,他學著夏侯微笑起來,“無論是黃金時代、白銀時代還是黑鐵時代,一切都已經過去。複興或者衰落,都像大雪山上的雪蓮,東西雖好卻離我們太遙遠——這與現在的我們都沒有太大的關係——從開始到現在,你讓我們講了黃金時代的故事,看了黃金時代的留影——但我們能隨你這麼久,卻是因為你實實在在地拿出了一瓶‘源血’。”
最後,阿日斯蘭微笑著看著他,一字一頓,“你的廢話太多了,和你合作,我很不放心。”
合魯台和巴紮有些尷尬,但少爺畢竟是少爺,既然不能反對,那麼就沉默吧。
啪啪啪,卻聽夏侯歡快地鼓起了掌,他的眼睛裏居然是掩不住的欣賞,“你說得對——但請你原諒,合作之前,總得互相試探——你已經贏得了我對等的尊重。”
“去找幾個信得過的人一起上路吧,你之前說讓巴紮去薩滿哪兒去要大雪山的信物,並說他就算把薩滿腦袋砍下來也一定會得手,那麼我們就去吧,去大雪山看看,看看黃金時代的財產怎麼成了薩滿教的聖物?看看一個相信萬物有靈的宗教怎麼出了一個‘有人格的神’?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