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賴嬤嬤將她要的幾卷賬簿送到手邊:“丞相每日都是到了這時候或許更晚些才回來,有時候還會跟著幾個大人們一同回來。甚至來不及看看兩個小公子用飯,最多到房裏看看公子們是不是睡下,就要忙著自己的事兒了。”
“嗯。”擺擺手讓嬤嬤下去了,對著桌案上搖曳的燭火,看了幾頁賬冊,未免想到自己距離他有些遠,究竟是對還是錯。
這幾年最擔心的事情,無非是兩人若是日日相對,最後不僅做不到相看兩不厭,甚至在一起久了就會生出各種麻煩,從來就知道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的道理。所以即便是再想他,都會刻意製造出一點點距離,不讓他日日看到自己,也讓自己有點想著盼著,見了麵就什麼都好。
隻是當賴嬤嬤說出他有多麼忙亂,就連每日吃飯都不能安生的時候,心裏的虧欠也是說什麼都彌補不了的。秀兒的事情固然不是他的錯,也沒有因為這件事就跟他兩人起了爭執,隻是希望從那以後,再也不要再有這種叫人難看的事情。隻是想這樣子而已,真的能不能做到,看誰呢?或者兩人都應該有所付出,比如說自己。若是還這樣咫尺天涯的住著。彼此遠望著。最後還是自己的不是多。
燭火燒得長了,拿起火叉子剪掉上麵的燭花。遠遠聽到三更的鼓響,還沒回來。原來每天都是這樣子在忙亂。真的離遠了,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做什麼,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不論是對自己還是對他,都是一樣。
諸葛宸拿著一卷還隻看了一半的邸報,微微皺著眉頭推開書房的門。思緒始終都沉浸在方才跟幾個部院大臣所議定的事情中:“誰?”驚異地看到書案上搖曳的燭火,平時這邊絕對不許人進來。
“回來了?”管雋筠正在給他收拾東西,壘得滿滿的書架上,全是這些時候翻出來的書卷。不知道這個人每天都要忙亂到什麼時候。
“我當是誰呢。”很明顯地舒了口氣,臉上緊繃的線條隨之緩和下來:“什麼時候回來的?都不叫人說一聲。”
“回自己家裏用得著去跟誰說?”燭火下遠遠望去,好像是又瘦了些。總是這樣,隻要是沒人看著,就不知道怎麼照顧好他自己:“用過飯了?”
“隨便吃了點。”捏著酸脹的眼角,強打著精神到書案後坐下:“這幾天忙得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賑災修河堤還有很多提不起筷子,又不能不做的事情,真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
“嗯。”靜靜聽著他抱怨,卻不插一句話。他並不是要什麼人去給他分擔,隻是想有人聽聽他說話。這個人有時候跟自己是一樣的,抱怨手裏的事情多,但是放任誰去做都不放心。最後隻能是事必躬親,自己累得了不得也是好的。否則別人就是做得再好,都有不夠順心如意的地方。
一旁的食盒裏有剛剛在小廚房做好的雞絲麵,想著也是胡亂吃了點東西當做果腹的:“吃點東西再忙?”
“什麼?”腦子還沒有轉換過來,望著燭火想著那些事情:“哦,吃點也好。”
“唉。”微微歎了口氣,嘴角掛著一絲苦笑。將食盒裏的碗筷還有熱氣騰騰的湯麵端出來,還有一壺暖酒,兩樣精致的小菜。沒想到一國宰輔的晚飯隻有這些,看來自己這個夫人有時候真是不稱職。
如果真要形容男人吃飯的樣子,絕對稱得上是狼吞虎咽。這就是胡亂吃了一點的結果,一碗麵吃得幹幹淨淨。要是還有一碗,說不定也能吃完。至於酒菜,最後也是以告罄終了:“你這是餓了多久?”
“晚飯時候吃過。”接過滾燙的手巾把子擦過嘴巴,心滿意足靠在大交椅上:“還是夫人在家好。”
“說得這麼可憐。”心中知道這是真心話,他平素不太講究吃用,隻要是對了胃口就好。一旦忙起來,吃飯就是果腹而已:“難怪瘦了,這麼大人都不知道照顧自己。”
“忙,哪有工夫。”反手把她拉到身邊坐下:“預備過來住幾天?”
“嗯,要是你不嫌著我回來鬧騰,就不走了。”看著兩人手指上交相輝映的指環:“依依已經開始認人了,要是不回來的話,說不定以後會不認識爹。到時候你這個做爹的,隻怕會說又是我不好好教女兒。弄得女兒也不會叫爹。”絕不會跟他說是自己良心發現,而且越來越舍不掉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