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吳建國這一出戲演下來,又聽了李玄這番話,不覺背脊上也起了絲絲涼氣,低著頭暗道:“幸好自己本心堅定,從來沒有作惡,不然要真是每天頂著這麼個黑不溜秋的肉團……”正想著,就聽李玄細小而清晰的聲音又在耳畔響起,那聲音道:“貧道這次的舉動其實全是為你,但你也要記得我剛才說的話,不能泯滅了本心,至於你那脖子上的毒瘤,卻是我為了不讓他們懷疑你我的關係,隻是個擺設而已,你等下回家後,閉門十日,便會自行消除,而我也不能在你家久留,你回去後,告訴你兒子,叫他在修煉上多用功,該到來時我自會到來,好了,言盡於此,後會有期……”聲音到此,嘎然而止,等吳建國抬頭望時,空蕩蕩的坐椅上,那還有半分李玄的影子……
世事茫茫如水流,休將名利掛心頭。粗茶淡飯隨緣過,富貴榮華莫欺心。
……
在距江心島遠處的一座小山峰聳立的方形石岩上,透過夜色,看著吳建國等人遠離,李玄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意。
對於這次的舉動,他本是無心而發,但是想來經過這次後,那幾人應該不會再對吳建國的商會有什麼非分之想了吧!
李玄靜靜站著,頭頂的淨空繁星點點,深夜的山風清涼,徐徐吹拂著他那身單薄的道袍。其實自從上次江底那番際遇後,李玄便發現,倘若自己長久停留在某一處境界的話,隻會招至越來越多的魔障。為道一途,有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既然走上了這條道路,就隻有義無返顧的前行,沒有苟且偷安的僥幸,或許,這也是自然法則的一種吧!
對一名道者而言,沒有其它任何可選的道路,隻有將自己完全交給道更為可靠、更為安全和更為能夠順利地達成目的。隻有將自己的心身交托給能創造宇宙自然萬物的“道”去再造,不保留任何排他的意識。然後,刻苦地進行道德修養實踐,積修善德,苦煉身心,懺罪化因,淨化心性。將一切所發生的事情看成是道性變化的必然。那麼他也就成了道的一個小分子,與道的本質完全相同。即使在今生,他就已經處在了解脫的狀態中。憑著這種領悟,必然會豁然開朗,並在較短的時間內叩開眾妙之門,領悟道的真諦。
“塵世如浮雲,唯道永恒……道!自己真的悟了嗎?天道縹緲,天心難測,何時方得自在?”李玄自語,蒼然而笑。此時,在他心靈深處,有著太多的疑惑。本以為自己已是萬緣沉寂,以身入道之輩,但此時,在這紅塵是非中走了一遭後,他才突然發現,丹道有成的自己,還是沒能脫出那永恒天道的束縛,依舊隻是那宇宙轉輪上,暈頭轉向的一隻蒼蠅而已。
遠處,都城的璀璨燈光依舊閃耀著眩目的清輝,望著眼前滾滾東去的江水和那夜幕下蒼茫的群山,李玄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都城喧繁,山林寂靜。雖然如此動靜,一如生死不二,四時輪轉,物理自然,冬不去而春自來,風不涼而人自爽。
許久之後,當遠處天際灑出一抹櫻紅時,李玄慢慢從沉思中醒來,望著天際霞雲如畫,層層薄霧在朝霞的映襯下,顯出五顏六色的眩目光輝。點點霞光映射在那奔流不息的江水和這幽深的密林之中,夾雜著一種美好的勃勃生機、充斥在這茫茫天地間。
此時,黎明消退,東方欲曉,曙光漸現,晨暉初露,天際恰似一片白蒙蒙的魚肚色。低處幾座峰巒,影影綽綽,撲朔迷離,猶如一個技藝絕群的剪紙大師,信手剪出的張張剪影。
紅霞、蛋黃也許是形容日出的平淡、低俗的說法,但它的確給了李玄這樣一個直白的印象。當遠處淺薄的魚白漸成霞彩,丹陽有如一顆圓滑的鵝蛋黃,比圓規劃作更為標致。是明亮?是美麗?李玄不能言表,隻疑這眼前所見不是人間之境,僅奢望此刻永恒。但是此刻能永恒嗎?不能,就像世人的青春不能常駐一樣,或許隻有那朝升幕降的自然規律能夠永恒。既然如此,又何必挽留,婉惜?正是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過了半餉,旭日初升,已是天色大亮,但見光照雲海,五彩紛披,燦若錦繡。這時恰好有一股山風吹來,頓時雲煙四散,群山中峰壑鬆石,在彩色的雲海中時隱時現,瞬息萬變,猶如織錦上麵的裝飾圖案,每幅都換一個樣式。
刹那間,天宇變成了一個色彩繽紛的瑰麗世界,花絮似的雲霞閃爍著金紅的光彩,恍如一條碩大無比、滿身金鱗的大鯉魚,橫臥在天際。但見丹陽金光噴射,冉冉升起,一時間,萬道霞光,驅雲散霧,漫天彩霞漫天虹,漫江春水漫江紅,那遠處憩息的城市,也仿佛蘇醒了,隻見她容光煥發,紅光滿麵。放眼望去,之間那些隱現的閣樓,此時也染上了片片玫瑰色,周圍的重重疊疊峰巒間,鑲起了道道銀邊,閃爍得如同金蛇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