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被他盯得微微愕然,然而在這一分神間,杜倫已經行動。
他一手按地,一手拋出了一大把石子,同時大聲喝道:“毀關!”
與此同時,關上的明溪也配合著杜倫的動作,雙手用力往前一推——她雙眸直視天際,雖然看不到那黑色的天空之中究竟有些什麼,但在這個刹那,她隱約感到了那份久違的親切。那親切給予了她更大的力量和信心,也讓她愈發果敢:叔祖,但願我這次並沒有做錯。
這一推一拋,放在常人身上,隻是再簡單不過的動作,但在兩位陣師身上,卻有了不同凡響的反應。
冥冥之中,有塵關之鎖被他們開啟,天地之氣原本交泰融合,但卻被那幾枚滾動的石子擾亂,觸發了更大的變化。石子碰到地上,泥土微微的顫抖交織著周圍的風起風止,彙聚了更加濃重的力量。那力量在土中蔓延,轉眼間便傳到了周圍業已枯槁的枝幹樹木上,伴隨著十八連盤陣的殘陣,這力量呈幾倍地增長,直到植物的根莖在石塊間蓬勃生發。
落雁關的關口早已殘碎不堪,因依靠著山體,這關口的磚石中也夾雜著細碎的小草。那是最細微的生命,卻也是最強韌的生命。隨著草根不同尋常地舒展,本已搖搖欲墜的磚塊間也出現了不和諧的聲音。
“啪嗒”一聲——那是石塊砸落在地的聲音。
如同磅礴大雨的前奏,起初隻是點滴“黃豆”,再往後就是天河傾瀉——如今的落雁關,便如“山洪”暴發一般,石粒砸偏了石塊,石塊又砸倒了石板——直到整個關口支離破碎,一切原本豎直的磚牆盡皆倒下,且堪堪平齊,猶如帝都官道上新鋪的磚路。
大道朝前,直指戎羯狼騎。
唯一高聳的,唯有明溪幾人站著的垛口以及下方的城牆。如今他們“高高在上”,好似站在雲樓之中,俯瞰整個戰場。
明溪收回了手——付出滿手鮮血的代價,她總算是做到了。
戎羯狼騎早已被嚇得往後退了數十丈,若非柳泉已經冷靜在前,隻怕所有人都要逃出長門山。杜倫渾身如一灘爛泥般癱倒在地。倒下的磚牆離他身體隻有不到一尺距離,一切早已算好,卻幾乎耗費了他半生精力——他的滿頭黑發已肉眼可視的速度變成了雪白,原本肌骨豐盈的麵頰和手也出現了皴皮和老人才有的暗褐色斑點,一下子,仿佛老了三四十歲。
柳泉並沒有退後。從一開始,他就一直在靜等麵前的變化結束,而當一切結束時,他才如恍然大悟般舒了口氣:“是我算錯了。杜倫,你最後要擺的陣,竟是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完成。”
杜倫“嗬嗬”啞笑兩聲:“我們有天馬,占盡了騎兵的優勢。落雁關對我們來說隻是障礙。若不能讓落雁關消失,如何能讓天馬對抗狼騎?”